莫舒望的长剑贯穿了对方的身体,鲜血顺着剑刃滴落,脚下的花草上,星星点点的染上了咸湿的殷红雨露。长剑另一端,一双惨白的手,紧紧握着剑刃,刃白如雪,像一面镜子,镜中的四角亭上,新月凄凉,透出哀叹的清辉。
莫舒望微微皱眉,有些疑惑,也有些意外。陶宁宁的身体,在他出剑的一刹那,挡在了赵犀身前,即便如此,仍旧难以完全抵挡莫舒望这一雷霆一剑,长剑从陶宁宁的心脏贯穿而过,破体而出的剑尖同样刺进了身后赵犀的左肩,好在卫队士兵的装备非常精良,护肩虽被击碎,但已大大缓和了这一刺之力。
赵犀顾不得疼痛,怒吼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刀,伸手越过陶宁宁的肩膀,往莫望舒执剑之手砍去,莫望舒冷哼一声,手腕顺势一转,在陶宁宁胸前的血窟窿里扭了一圈,避开了赵犀这一刀,旋即趁势拔出长剑。
陶宁宁娇弱的身躯绵软倒地,赵犀用双手扶住了她,他的眼睛睚眦欲裂,胸口在剧烈的起伏。他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大吼道:“阿宁!”
陶宁宁气若游丝,脸上的血色正在迅速消失,她用尽了最后的一丝力气,努力张开了嘴唇,却只吐出了一个字:“廖……”,然后指向自己的腰间,腰封里藏着一卷牙白色的绢帛,却是当日偷录下的太白剑派的《了意无痕诀。陶宁宁的意识开始模糊,眼中之人只剩下了一个淡淡的轮廓,他到底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小捕快廖大哥,还是那些人口中的什么赵王世子,她分不清了,也不想再分清,她努力想再次伸出手,依稀想像当时在太湖畔一样,去抚摸对方的脸颊,可这手臂似有千斤之重,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了,就这样,在他怀里死去吧……陶宁宁闭上了眼睛,嘴角含笑。
赵犀将那绢帛紧紧攥在手中,手背青筋暴突,“不!阿宁!不!!”眼泪决堤而出,肆意横流。
“小心!”迟未至出声提醒,她对这位大师兄实在太了解了,因此此时预判十分准确,她的身体几乎与莫舒望同时发动,拔出头上的青绿色的头簪作为兵器,再次格开了莫望舒刺向赵犀的剑。
“你干什么!”莫望舒不解,对迟未至喝道。
“大师兄,虽然我是太白的弟子,但我还是叫你一声大师兄。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被人利用了,这吴王世子连自己爹都敢杀,如此包藏祸心、无情无义之辈,你可千万不能相信他。”
“毒妹妹,有些事情无需向你说明,我只问你一句,如果这是掌门的命令,你还敢违逆吗?”
“义父待我恩重如山,他老人家开口,即便是当日屠灭落霞坞满门,我也没有稍稍迟疑,但此时不同往日,长孙师尊教导过我,我辈武人当行武林之事,国事朝政一概莫问。归根到底,我们只不过是那些上位之人的玩偶罢了!”
“一派胡言乱语,你以为有长孙信给你撑腰我就怕了吗?也好,今天就连你一起杀了!”说完提剑往空中一抖,剑刃之上的残血尽皆飘落,在空气中绽放出一朵朵血雾之花。在莫望舒真气的催动下,整个西北角的花径周围以及四角亭中,都开始弥漫出一片蒙蒙的血雾,这血雾遮蔽了月光,更将莫望舒的身形逐渐遁藏。
迟未至心中大惊,莫望舒看来真的下定决心要致自己于死地了,这是他的成名绝技,“血杀之阵”。在这片血雾中,莫舒望的剑气弥散于每一滴血水微粒中,血雾所至,乃剑之所指。因此,只要被血雾沾染,就意味着陷入了必死之地,绝无生还之理。
迟未至在血雾中寸步难行,手、脚乃至身体各处皮肤正在被血雾中的剑气割伤,一道道致密的伤痕在身体各处不断出现,伤口开始流血,血液侵染了绿袍,红绿相融,蔓延吞噬,调和出的诡异颜色像极了染缸里映照出的晚霞,让瘦小的迟未至看起来像一只披着苔藓的山鬼。
迟未至索性安心盘腿坐下,不再做无意义的抵抗,安静的等待着最后一刻的到来。“血杀之阵”,是莫望舒凭借一己之力发动的阵法,当血雾中的敌人被无数血滴侵蚀割裂倒下之后,他便能以快剑逐一收割人头。
血雾中,赵犀遍体鳞伤,由于大声喘气吸入了大量的血雾,剑气随着他的呼吸反复切割着他的鼻腔肺腑,鼻中口中俱是淋漓不尽的鲜血。他挣扎着抱起陶宁宁的尸体,就在不久之前,眼前的人儿还在戏台上大闹四方,而现在只剩下苍白的躯体安静的躺在自己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