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一楼军容镜时，我下意识的转体，看着镜中的自己，干练的短发一留就是十年，消瘦的脸颊黝黑了许多，板正的身体得益于多年的训练，似乎更结实了些。我抿了抿嘴，“十年了……”

走出门外，一股寒冷袭来，在西北高原的大山里，天比别的地方要冷很多，草皮还被积雪大片大片的覆盖着，路边的杨树叶剩下了零零散散的几叶挂在树梢。

门口的单杠和双杠依然直挺挺的扎在那里，这些冷冰冰的铁疙瘩上面沾着我们每个人的汗水，时间久了，竟然磨得锃光瓦亮，要不是马上离开了，我都没发觉，原来这铁疙瘩上都被我们的血肉之躯印下深深的烙印。

“全体集合。”

一声集合口令打断我的思绪，身后传来急促的看齐跺脚声。

“稍息，立正，连长同志，全连参加考核前集合完毕，请指示，值班员魏少强。”

看着眼前这一张张熟悉的脸，那一双双清澈透亮的眼睛，我的战友，我的兄弟们，我始终心存感激。

“按计划实施。”我承认我说话的声音哽咽了。

战友们从来没有见过我眼眶泛泪，原谅我，我本想留给他们最后的样子还是那个坚强到永远不会倒的硬汉，但是，这一刻我真的舍不得他们。

“是，第一名考核位置，最后两名保护位置，出列。”

这熟悉的场景，平常已经看过千百遍的动作，这一刻我居然想再认认真真的看一次，像第一次看一样，想把他们每个人深深的记在脑子里。我想这样的道别也算是最好的方式了，我不想因为我的离开给这些兄弟们留下太多的悲伤，我转身，叫了老魏。

“老魏，照顾好兄弟们，我这就走了。”

“行，放心吧，车已经过来，东西也装车了。”老魏没有向我敬礼，而是给了我一个结实的拥抱。

每年都要送老兵，这六年来我送了最少六批的老班长和好兄弟。见多了离别，我以为等我走的这一天我可以坦然一点。但是我发现我错了，看着训练场上如鲠在喉的兄弟们，我的泪水还是冲出眼眶，在脸上肆意横流。

“连长，我们会努力的，我们会把荣誉守住的。”

看着战友们齐刷刷的军礼，我立正向他们还礼，然后快步走上车，我不敢回头，我竟然从来都不知道我自己会如此的懦弱，懦弱到不敢和他们一一道别。

“走吧。”

司机发动车子，我们缓缓的驶离营区，看着后视镜里站立在原地的兄弟们，我深深陷入内疚，对不起，是我先离开了你们，再见了，我的战友们；再见了，我的兄弟们；再见了，我的连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