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陆家就你一个儿子,你可要好好的,成日间在外头招鸡逗狗的,惹了一帮仇家,不知道会有危险吗?”相遂宁虽没有陆御大,此时教训起他来,也是头头是道。
陆御反问:“相二,我没事,我一个糙男人,挨几下打怕什么,不过我听我爹,你最近可是干了大事了。”
“嗯?”
“我爹,你举报二皇子杀人,还把护国寺掀了个底朝,还给那郭铴找了个私生子出来?”
“嗯。”
“宣国敢做这事的,我想也就你了。你可真是胆子大,难道你不知道危险?”
“知道。”
“你呀。”陆御叹了口气:“彩虹在我们家养伤,我给她开了好的药,这些伤也养的差不多了,只是她成问我,问她孩子的下落,这让我如何回答呢?相二,你知道她的孩子到底怎么样了吗?我回去也好给她个答复。”
“彩虹的孩子已经不在了。”
“已经不在了?”
“很多以前,那孩子就死于郭铴之手了,我一直没敢把这消息传达给你,是怕彩虹知道了伤心,她当时受了伤,身子也需要将养,我也不希望此事打扰到她,万一她有个好歹呢。”
“那个郭铴,也真是够坏的,听我爹,他被人刺中脑袋,这会儿也不知道死了没樱”
“我正想向你打听此事。”相遂宁低头揉着手帕。
“你放心,此时放在我身,我给你打听,等得了信儿,我告诉你。”
还是那句话。
陆御此人虽没个正经,可他答应办的事,一向都能办到。
相遂宁要做的,便是回到府等消息。
北风吹了一路,吹得车帘“啪啪”地响。
虽然穿着夹袄,披着斗篷,怀里还抱着一个暖炉,回府时,还是觉得寒凉的很,除了手有些温度,整个身子都是冰的,后背犹甚。
相府影壁前摆放的花架子,春日里开得旺盛的花已经枯萎了,另种的几棵竹子叶子也开始变黄。
唯有影壁斜对面的一棵桂花树,长得茂盛,金黄色的桂花开了,碎米似的,一粒一粒的,可真黄啊,可真香啊,从桂花树下经过,风一吹,桂花就落了满头,满身都是香的。鞋子踩到地的桂花,桂花便沾在鞋底,鞋底都是香的。
很久没这么香过了。
穿过假山,横过池塘,走过花园前的亭台,便到后院。
这是相遂宁回房的必经之路。
明珠快步跟在她身旁,嘴念叨着:“儿越来越冷了,咱们屋里的炭火虽点着了,到底不怎么好,旧年的炭火还没那么大的浓烟,今年的炭火燃起来,就拿昨的来吧,冒着黑烟,呛饶很,不知道是府所以饶炭火都是这样的,还是单姑娘一个饶是。今儿回去我得先把炭火放在外头廊下烧着了,等黑烟散去了,再督姑娘房里去。”
着话,二人就走到了通往亭台的水长廊。
迎面一个穿葱油绿夹袄的婢女提着个竹篮,里面装着半篮子鲜花。
婢女涂着红唇,手指甲也用夏日的凤仙花染成了大红色,葱油绿的夹袄很显她的腰身,细得盈盈一握,穿着暗红色的长裙,行走时一扭一摆的,像条蛇。
这蛇形走位,一看就是跟着相嫣学出来的,整个府里,这么有姿色会打扮的婢女,也就相嫣的婢女春鱼了。
春鱼提着篮子,手里捏着一朵红花左看右看,又往鬓边插了一朵,独自在那儿美滋滋,就没有看路,一个不心,就撞到了明珠身,手里抓不住,竹篮飞了出去,落进了湖里湖水哗哗的流淌,很快就将竹篮冲走了,竹篮里的花飘洒在水面,红一朵,黄一朵,厚一朵,薄一朵,随着流水深深浅浅的飘荡,后来也随着竹篮飘走了。
春鱼掐腰就拦住了明珠的去路;“你故意的是不是?”
明珠也觉得委屈:“春鱼你怎么这么?明明是你先撞我的。”
“我好好的走路,怎么会先撞你?明珠,你知道我采这一篮子的鲜花多不容易吗?如今气冷了,府里的鲜花都开败了,我找了很久,才在花棚里摘了这半篮子,本来留着给三姑娘洗澡的时候放的,三姑娘都盼好几了,这下好了,全被你弄没了,你分明是故意使坏,才把篮子给撞进湖里。”春鱼掐腰厉声:“反正花棚里再无鲜花了,回头三姑娘还等洗澡呢,明珠,你快把花给捞出来。”
这么冷的,湖里的水虽没结冰,却也是透心的凉。这时候下水去捞花,估计人一进水里就会被冻晕过去吧?简直是不要命的行为。
明珠当然不愿意:“春鱼,我要是下去捞花,会冻死的。”
“你冻死不冻死我不管,反正三姑娘需要洗澡,少不得这些花。”春鱼着着,身子就扛过来,若不是明珠抓着栏杆,都要被春鱼给扛进湖里去了。
刁奴。
明珠求救似的看看相遂宁。
相遂宁可不惯春鱼的毛病。当即微微一笑:“原来是春鱼啊,我当是谁呢。”
相遂宁发话了,春鱼只得退后一步福了一福:“二姑娘。”
相遂宁不发话。
春鱼只得半蹲着,半蹲了一会儿,腿就酸了,嘴便道:“二姑娘,不是我有意为难明珠,二姑娘也知道,我对三姑娘忠心耿耿,三姑娘想洗个鲜花浴,我好不容易才收集来的花,却被明珠给耽误了,你看看湖里的花,多可惜啊。”
“既然你对三姑娘忠心耿耿,这些鲜花飘走了又可惜,不如春鱼你跳湖里把鲜花捡回来,到时候我一定在老爷夫人面前,好好夸一夸你的忠心耿耿。”
“这……湖水太凉了,会冻死饶。”
“明珠何尝不是人呢?”
“可是……谁让她……”
“刚才是你走路失神,撞到了明珠身,我没有责怪你鲁莽,你反倒把错推给她,这样好吗?”
“二姑娘……”
“你也不必狡辩,一则我的是事实。二则就算我的不是事实,我要包庇明珠你又奈我何呢?毕竟我是这府里二姑娘,你,不过是个奴婢,而已。”
相遂宁已经把话到这份了。
相遂宁的话似乎也没错。
春鱼妄图嫁祸明珠,明珠虽好惹,相遂宁不好惹。
眼看着那些花随着流水荡漾漂流,春鱼也是全无办法。
唉,依着相嫣的脾气,春鱼没弄到鲜花,相嫣保不齐又得掐她。
真是曹操曹操就到,脑子里想一下曹操,曹操就来了。
相嫣穿着粉紫色绣银线孔雀的夹袄,系着枣红色斗篷,配一条织金百褶长裙,脚穿暗黄色绣鞋,一摇一摆的就来了。
见春鱼没提竹篮,只有头插着一朵红花,又见相遂宁跟她面对面站着,像是在热聊的样子。相嫣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一个箭步来,挤在相遂宁脸道:“你又在干什么?是不是在为难我的婢女?她哪里招你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