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零九章 风雨如晦驸马结外援(1 / 2)凤鸾华章首页

忽而一阵阴冷的寒风掠过,卷起央央掌上的蝴蝶,吹落向湖心,这银杏叶折就的蝶儿对她意义重大,她想也没想,不顾一切下到冰面,脚下打滑地追去捡拾。危险转瞬即至,冰面竟在她身后悄冥冥地现出数道错综的裂痕,她行到湖心,指尖还未触及蝶翅,冰层骤然在她脚边开裂,她惊叫着坠入刺骨的冰窟。

路过的侍女听到湖上传来的动静,远远望见似有人落水,连忙大声呼救。那紧迫的求救声飘至湖岸近旁的琴台筑,正在台上抚琴弄曲排遣愁怀的妙弋立时止了琴音,命盈月速去知照值守外间的澈前往察看。澈三步并作两步奔下楼台,循声探寻而去,他来到那求救的侍女身旁,问及谁人踩落冰窟,那侍女道:“方才仅见祝姑娘一人在此,转眼便听见湖心方向有人落水。”

话间,澈已甩开袍带,脱去靴履踏上冰面,他接近冰窟,隐约可见冰层下的湖蓝色裙裳水中飘曳。此时,湖岸上闻声赶来的内侍越聚越多,不乏解带宽衣欲下冰面援手者。他回头看了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即入水潜游向垂死挣扎的央央。

澈终未解救她脱离这冰封的困厄,在她恐惧的眼神中,他亲手将她拖入绝望的地狱,直至她张口鼓眼,气绝溺毙为止。佛与魔只在他的一念之间,他不留痕迹地结果了她的性命,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世子斩断孽情,终结与高阳郡王兄弟阋墙的局面,共同应对即将面临的撤藩剧变,也只有这样,王妃才不致因无计调和二子的矛盾而愁肠百结,终日郁郁寡欢。

他在气竭前浮出水面,岸上众人合力将几乎冻僵的他拖至安全地带。早已赶至的妙弋亲手把皮大氅围裹在他周身,他打着寒战道:“姐姐,恕我无能,没能将祝姑娘救出来。”

妙弋看着他冻得煞白的脸,心中极为后怕,道:“冰下救人本就困难重重,你任何防护也没做,就那么跳下去救人,万一寻不到冰窟出口,现场叫人破冰如何来得及?”

听着她略带责备的话语,澈更加坚定他的选择没有错。他又看了眼平静的冰湖湖面,在心内默默地道:“祝姑娘,我会为你多诵几遍往生咒,助你早登极乐。”

高炽隔日才得知央央溺亡的消息,他甚至没能看上一眼她的遗容,只知她被打捞出冰湖后,很快便被送去城外荒山下葬。她走的何其匆忙,令他觉得太不真实,仿佛一切都是假象,她仍会在某个时刻翩然出现在他面前。

寒风呼号,阴云密布。高炽驻足在事发后的湖岸边,思绪纷乱,哀痛莫名。低首忽见水波荡漾处,一枚金黄的,银杏叶折叠而成的蝴蝶漂浮水面,渐近岸边,他心头一凛,忙低身将它捞起,这金黄趣致的蝶儿他再熟悉不过,难道是央央在同他做最后的告别?他转身飞奔回书房,从书箱内取出央央送与他的另一只蝴蝶,将它两只放在一处,那折法与特征确系一模一样。他保存的那只,蝶翅上暗刺着“央央”二字,恍然间想起这茬儿,他仔细端详起湖面拾来蝶翅,登时呆愣住,那两只翅形叶片上果然藏有玄机,镌琢的竟他的名字“高炽”!

他悲愤交加,又无处发泄,召来事发那日湖岸边围观的一众下人,以援救不力为名严加斥叱。澈受寒发热,正卧床养病,也被唤去聆训。

早有内侍将此事报与王妃知晓,妙弋听罢直呼荒唐,当即往高炽的殿院赶去。行至殿门外,恰听得他厉声质问澈,“你不是神勇得很,可以攀援崖下将我救起,却为何救不了央央?还是你根本就未尽全力!”

妙弋迳入殿中,朝正咄咄逼问的高炽怒声道:“祝姑娘出事时我也在场,你要不要也来拷问母妃一番?”

他肃立行揖,回避着母妃的眼光。妙弋径自行过他身旁,坐上堂内交椅,命跪在地下的一干人尽皆散去。高炽犹想阻止,只听母妃开口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该早些接受这个现实,何必再苛责无辜,亦是跟自己过不去。”

“母妃,那可是一尸两命,您不痛心吗?二弟呢,他也同您一样无动于衷么?”高炽无法理解母妃何以如此平静,央央腹中那未及出世的胎儿难道不是高煦的骨肉?

此言一出,倒是令才迈过门槛的澈停下脚步,愣怔当场。他因病中虚弱走在最后,不料竟听到这一令他震惊的消息,他自幼得佛门庇佑,受佛理熏陶,一尸两命的代价确是他难以承受的,他立在殿门外继续听下去。

“你既已知晓祝姑娘有孕,也提到了煦儿,莫不是对他二饶关系有何误解?煦儿从不知祝姑娘在离京前,曾被宣威将军长期霸占侵犯,以致有裕她虽命运堪怜,可若起痛心,煦儿未必要似你这般歇斯底里。”妙弋证实了她此前的猜测,高炽的确误会了二弟,以为央央腹中胎儿与煦儿不无关系。煦儿赌气要纳娶央央,皆因兄长不明内情,推波助澜所致。如今央央已死,再不会周旋于两兄弟之间,给他俩的关系造成伤害,她心中没了顾虑,才将实情坦言相告。

高炽听后险些没站稳,他的臆断既误会了二弟,也耽误了央央,悔恨的情绪不断侵蚀着他,他嗓音暗哑地问道:“究竟还有多少是我不知道的?母妃,您都告诉我吧。”

看得出高炽在极力按捺怆恻之情,妙弋于心何忍,她从交椅上起身,走到他身旁,抬手替他理了理衣襟前幅,容色和缓了许多,道:“炽儿,你和她原本是不同世界的人,因缘际会使她传讯救过你们兄弟三个,母妃永远不会忘了这份恩德,你也只要记着她的好便是。至于她后来不愿见你,不肯向你袒露的,也必是令她不堪回首之事,就莫再提了罢。”

高炽只觉喉头一哽,心内好似失去了某种珍贵的东西。妙弋抬手爱怜地抚摸着他的头,在他还是稚童时,每遇委屈磨难,母妃常会这般抚慰关怀,熟悉的感觉令他心中有了依托,他抱住母妃,一任泪雨滴落。

停步殿门外的澈倍觉煎熬,世子那句“一尸两命”始终萦绕在他耳边,他扶着雕栏,拖着病躯慢慢离开,背影愈显沉重。

燕王府发生的些微变故,都被别有居心的若漪看在眼里,府中的情报被她源源不断传回京城,再经吕嫣之手呈达太后与陛下。朝廷已对燕王府内的动态了如指掌,而妙弋犹蒙在鼓里,对她那位乖巧的侄女没有丝毫怀疑防备。

神秘杀手屠戮阅文书院后,朝廷只是象征性地追查了一段时日,待风头一过,便如一件无头悬案一般被束之高阁。此案表面上乏人问津,可明眼人又岂会不知,值此非常时期,又有何人敢逆势而为,替反对削藩,敢于针砭时弊的少数派喊冤鸣屈?不过夹缝里求生存罢了。

这一年才过了除夕,多地官员上折,都言遇上了落雪响雷的罕见象,老话正月响雷坟堆堆,民间早已开始流传起将逢灾年之。允炆看过各地与灾年有关的奏报,不以为然地笑笑,顺手将一本地方官论兆不祥的奏折交给一旁相陪的太后阅览,道:“母后您看,又是些怪力乱神,危言耸听的言论,不就是正月打雷,哪来那么多忌讳。”

吕姮随手翻看了,淡然一笑道:“哀家从不信这些,只看重人定胜,先帝有那么多的儿子,独将皇位传给了你这位皇太孙,这又哪是几个牵强的兆象所能预见的?当年正式建储之时,哪个亲王不是一万个意想不到。”

允炆随声应和道:“是母后教会朕审时度势与忍辱负重,最终成就了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