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 111 章(2 / 2)综香蜜之绕指柔首页

汪司膳端坐上首,平日里只要没什么大事,这位中贵人惯是笑眯眯的慈眉善目,活脱脱像极了庙里的弥勒佛。

“太后娘娘慈悲,赞下面的丫头、小子做事麻利,针工坊新送的绒花紧着伺候陛下的轩辕宫外,就御膳房得了一盒。”

司膳面前打开的大盒子里挤簇一起,放着新造的通草绒花,有白兰、杜鹃一类淡雅的,粉蔷薇、醉海棠一般浓艳的,虽没什么贵重材料,但单凭精致的做工,就可当得起一个“妙”字。

见那班丫头还木愣愣福着身不敢上前,汪司膳满意地点点头,可见各个都是知礼守矩。

“还不上前挑一件?虽然御膳房不比别的地方,你们这班野丫头也不能都整的灰头土脸,倒叫外人当杂家平日里尽苛待你们了!”

谁敢那样儿想啊,汪司膳多慈悲的一个人!

当即资历最老的那批屈膝先道了谢,一人接一人上去挑。

忆如按资历、位份轮到时已是靠后,她低头扫了眼盒中还剩下的绒花,心不在焉地选了落在雍容素白的梨花边的一支石榴花。

汪司膳见她挑了这支花,竟然拍了拍她的手背,打趣了一句,“一看就是御膳房里的人,是嘴馋想吃石榴了吧?”

这句没头没脑的,忆如一贯不大灵活,只得屈膝呐呐顺着道:“……嗯,石榴瞧着红艳艳的,果子也红艳艳的,又喜庆又好吃。”

待发完了花,汪司膳坐在座上吸溜了一口热茶,指了指门外的姑姑,“把花儿插上,随素缕姑姑去慈禧宫谢恩吧。”

慈禧宫谢恩?——往日里主子赏赐可没当面谢恩这一说,要时时来这一遭,宫人们不说,主子没得头痛脑热,一波波得见到什么时候去呀,其他事儿都不需干了么?

忆如不知怎的,心里一咯噔,见左右都无异色,方才簪上石榴花儿。

宫内的人,大多身不由己——下面的奴才是,上面的贵人们也是,逃不脱挣不了,只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这是何意?”

素缕姑姑跪在地上,将托盘举高,上面新制的木牌金漆刚刚凝固,还泛着崭新的油亮光泽。

“原该在皇子十五岁时需指派下房内的婢妾教导人事,但思虑陛下素来体弱,先帝与太后拳拳爱子之心便暂缓此事……到如今虽还未到采选之机,但也需尽早安排上了。”

“朕,不需要。”

素缕姑姑可不敢强逼,叹了声,半分刻意半分真情地再絮叨几句,“这些宫女陛下既然看不上,便是她们失了职,没有伺候陛下的福分。太后吩咐了,既然这样便转送给陛下得用的人,结个对食也算物尽其用。”

言罢,还亲切地问候了荀公公一句,“荀公公是跟随陛下的旧人,何不亲自选一个可心人伺候身侧呢?”

荀公公脸上一贯木讷,心中自有一杆秤,哪里会上这种粗浅的当,含笑颔首,只当没听到。

“可惜了,太后特意为陛下挑了个伺候过的旧人,可见是真的不堪大用……”

“等等!”

成了——素缕姑姑旁的话不肯多说一步,再度膝行上前,将三块木牌呈到御前。

天气热毒,下午太阳晒得人头晕,没想到傍晚骤起狂风,草木被吹得呼呼作响,倒映在窗上的暗影看着挺吓人的。

忆如抱膝靠坐床沿,一袭浅红的薄纱寝衣若轮到往日,能羞得她爬进床底下躲起来,今时今日除外——如今她魂灵好像脱了体,傻愣愣觉不到一点儿真来。

砰!

没关紧的木门被吹开,一股水腥味儿萦绕鼻尖,她吸着鼻子抬起头,眼睛里沉甸甸地藏了很多没流下的眼泪,模糊地望着出现在她面前的一个熟悉身影。

……陛下?

“你信命吗?”

命?

她艰难的往下咽了口唾沫,始觉喉咙发堵,一股酸涩将她整个脑袋都罩起来,几欲透不过气。

一件轻薄柔软的斗篷当头罩下,容齐为她将系带结牢,轻叹一声。

“你信我吗?”

[待你知道何为至毒,必然将死。]

师傅透着凉薄的声音还在耳畔盘桓,偌大宫廷间,什么都不该信,极早断了念想,无需徒增无谓的伤心,误己多矣。

[自来世间最诛心之毒乃是这二字。]

纵使她眼前看不清人,只此四字,却叫她心口微微发麻。

她头一次这般大胆,试探地伸出手,掌心没有落空,微微汗湿的手掌将她包住,耐心等着她的答复。

忆如眨了眨眼,水珠潺潺落下,却叫她眼前模糊的轮廓终于凝聚成一个人像——眉眼浅淡,唇角微勾,一如旧时风光。

秋宜宫中最美的时光莫过于红叶落寒潭的秋季。殿下他总是过早的披着带毛领的披风,斜坐在石栏上,最细白的肤触配上浅淡的音容,唯独双眉与梳起的发髻变作时间最浓墨重彩的一处景致,待他静静坐着,便连秋宜宫中的红叶都夺不去其耀目的风采。

她此时彷如化作了被他用鱼食逗弄的潭中锦鲤,露出水面,乏力地鼓着双腮,只随他下的饵食而心绪起伏,眼中再也不能容下其他的景色。

师傅,孤单太苦,我不像您那般决绝,徒儿挨不住苦,生出了名叫“希望”的妄念。

“我带你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