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世子都没再出现。陆敏月过来旁侧敲击地问过她发生了什么,她只是顾左右而言他,若不能将话题岔开去便索性闭了口什么都不说。
她一直想知道外头的事,可大概是世子交代过,陆敏月嘴管得紧不说,珮儿和珀儿也一句也不愿多说。
几次下来她索性在一起陆敏月来看望她时和她道:“我知道你们不把外头的事请告诉我是怕我担忧,也知道有些事情我不能知道,但一来我也没刨根究底地问些隐秘,二来我的身子已经养得差不多,就算有打击也承得住,不必把我当个瓷娃娃似的看待。”
陆敏月也端正了颜色,“并非妾不想告诉女郎,实是殿下的意思,妾也做不得主。”
薛问荆早料到她会这样来堵她的话,以她的聪慧,就算不明其中缘由,也能看出她和世子两边都不愿相见。她淡淡道:“那劳烦姑娘帮我给殿下带句话。若真是许家发难,抵挡下来也就算了,抵挡不下只怕不止京城中人遭祸。”
陆敏月微微福身,“除此事之外,女郎就没什么话对殿下说吗?”
薛问荆听出她又在打探先前之事,沉默以对。陆敏月柔声道:“女郎也听妾一句劝,这世上许多难关都并非无法跨越,但许多人过了也就过了。与其想些将来的事,不如珍惜眼前。”
“月姑娘是上哪参禅去了?说出这么一番大道理来。”薛问荆一愣,旋即唇角一勾便是一个微笑,眼中却毫无笑意。眼前的欢愉总是诱人,可带来的影响却长久。有时短暂的欢乐后便是长久的痛苦,她不能那么自私。
陆敏月也浅浅一笑,轻描淡写地把话带开去:“近来陪着夫人多看了几出戏,没的竟让我也生出这些慨叹。可见是闲不得的劳碌命。女郎的话妾定会带到,妾还有些事要办,改日再来陪女郎消遣。”
薛问荆送她到院门口。陆敏月日常用香膏,身上常年带着浅淡的甜香,清芬似百合而又甜上几分。薛问荆想起世子衣袍上的佛手香,那是极清冷自然的味道,已经过了那么多日,她却还记得。
她面色宁淡地送别了陆敏月。珮儿和珀儿不知跑哪去了,这两个小丫头一日比一日怠懒散漫,好在吃穿用度未短了她的,她也就懒得在意。
她都记得。与他相处的一点一滴都在她脑中从未淡去,可她只能记得。
他心里有过她她已觉得很好,其他的也不是她该求的。这一点回忆足够支撑着她度过剩下的岁月。
第二日午间薛问荆正想着珮儿珀儿怎么没送饭菜,她瞧着那两个丫头虽有些势利眼儿但心也不坏,不至于克扣了她的,就见陆敏月提了食盒过来,隔着几步路就对她笑道:“女郎饿了吧?今晚太太要办席,我趁着机会让厨房多做了几道菜。”
薛问荆上前帮她提着食盒,“那月姑娘应正是忙的时候,怎么有空过来?”
“现在还没妾的事,过了这会儿事才来呢。”陆敏月一边布菜一边道,“趁着这空闲把话带到,免得女郎等得心焦。”
薛问荆饶有兴趣地问:“什么话?”
陆敏月却又不说了,只说先吃饭。她自小习礼,吃东西安静无声,夹菜只沿着盘子的边缘夹。薛问荆想世子应该也是这样,宣阳王一脉虽来自北境,但毕竟是世宦大家,这些礼数总不会荒废。
直到吃完饭漱过口陆敏月才细细地将外面的情况与她说了。
继她之后下一个遭殃的是王明明,由头说来也好笑,竟然就是当年她被刺杀的案子。
许贵妃有一支心爱的玫瑰金钗被窃,阖宫排查,查到是被永春宫里的一个宫女偷去。一审之下得知宫里这不是第一次有小偷小摸,只是先前拿的东西都不要紧,故未曾闹大,偷来的东西一应由一个侍卫拿出去变卖。
那侍卫受不住刑,没用多少功夫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全招了。各宫拿着他供出的清单下去核查,发现多出一把刀,并不是各宫原有的物件。
在宫里多出一把刀来可不是小事。那侍卫供出把刀给他的是个看守静心苑的侍卫,当时他还奇怪,那刀不过就是普通的刀,卖不得多少银子。不过静心苑是冷宫,估计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也就没往别的地方想。
那个冷宫侍卫淳德六年出宫了,皇帝下令全国搜捕,海捕文书已发下了。
当年这案子可是已经结了的,王明明的报告卷宗一向写得严整,这时都成了他当时说谎的证据。明镜台监察百官,是最不能有假的地方,他所掌的秋毫司这些年来又查办了多起与皇室有关的大案,故而皇帝下令将他革职查办,原右副掌镜御史暂代他之职,并重审经过他手的案子。
皇后亦经波及。管理后宫本是皇后的职责,现如今后宫里查出这么多委屈烟瘴气之事,太后深责她失职,让她在凤仪宫中闭门静思,后宫诸事暂由许贵妃处理。
薛问荆心中疑窦丛生。她原本就觉得当年一事古怪,如今这种感觉越发强烈。她始终怀疑当年那件事并非许家筹谋,而王明明当时的态度现在回想起来也着实古怪,不像是查不下去,倒像是刻意要草草结案。
谁能让他有这样的反应?薛问荆心中已有了答案,可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