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长青被扶着进了大南嫂家里。
“你看看你,怎么怀着孕还这么瘦哇!”大南嫂心疼地叫着,也不知道关长青是不是真的瘦了,但大南嫂的眼睛里,都快要流出眼泪来了。
关长青被扶着,也一路安慰着大南嫂。
大南舅的儿媳妇在厨房里收拾着,舀了一碗饭,添上几块肉片,夹了几根菜,慌慌忙忙地从里头出来。看着关长青被扶进了门,连忙招呼他们进来。
“长青姐,你吃饭没有,先吃点饭,别饿着孩子了!”
“哎,我吃了!”关长青不好意思,点点头说道。
“吃了就再吃点,我看你这个模样就是没有吃饱!”大南舅硬是扶着关长青手臂,往厨房里头走去。
刚进了厨房门,关大娘便多往碗里添了几块肉,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女儿有些狼吞虎咽地吃着。
关长青虽然不好意思这样没有礼貌地吃,但是真的实在饿的不行,中午原本就吃的少,现在肚皮早已经疼的不行。
关大娘在一旁,也没有闲着,一直询问着桌上的女儿,到底出了什么事。
关长青也不是没有听到,只是她还没有想过,关大娘会这么着急地询问她,反倒让她不习惯起来。
大南嫂看关长青不太想说的样子,便开口安慰道:“关嫂你也别太着急了,等长青吃完饭了再慢慢说!”
“哎,好。”
关大娘抹了抹眼泪,含着腰出去了。
关长青正吃着饭,眼角余光看到关大娘有些心酸地出了门,忽然放慢了吃饭的速度。
她最害怕的,就是这样的局面。
关长青明白,自己一旦叩响了求助的门铃,关家的人都会被卷入这样的烦恼之中,所以也不免难过,不免心酸。
在她的心里,不让家人受苦就是她最大的心愿。
小时候的家庭,已经足够辛苦了,又何必让自己的父母兄弟,还那么担心自己呢?
关长青想起来,自己的母亲——关大娘的婚姻生活,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幸福,反而如同自己一般,也遭受着沉重的偏见,与丈夫的不体贴。
关大娘是个外乡人,嫁过来时只有二十岁,语言不通,也不识字。面对着一个比自己大了十几岁的丈夫,不仅感受不到疼爱,而且只能终日承受着来自家庭里的歧视。
潮汕老一辈人,大多都不喜欢外乡人,对于关大伯这样的知识分子来说,也是如此,而且更甚。常常地,关大伯总会对关大娘那种目不识丁的样子,感到厌恶。
可既然婚姻不睦,关大娘为什么不像自己一样离开呢?这也是关长青长久以来无法理解的事情。
她虽然知道,关大娘也许并不如她一样,能有那么多办法离开这里——毕竟,这个常年生活在农村中的女人,根本没有足够的钱财,也没有足够的胆识离开。
再看看自己,又何尝不是呢?不仅没有办法承受家中的那些偏见,也没有办法忍受丈夫的不体贴不上进,最后只能浑浑噩噩地站在街头,吹着冷风,不知从何而去。
关长青吃着饭桌上可口的饭菜,虽不熟悉那饭菜中的盐量与油味,但确确实实地能感受到,大南舅家里,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有着酸甜苦辣咸。可为什么现如今,坐在饭桌旁的自己,会那么羡慕这个看起来很平凡的家庭呢?
“我吃饱了。”关长青放下碗筷说道。
正坐在饭桌旁喝茶的大南舅说道:“不多吃点?”
“不用了。”关长青说着,就站了起来。
大南舅见她没有继续吃的意思,便不做声了。
“长青啊,有什么事情还是要说,你看你妈急成什么样子了!”大南嫂从外头走了进来。
“我知道的。”
关长青明白,自己既然已经扣了门铃,那就不能用敲错门这样的借口,潦草地糊弄过去。
她挺着肚子,低着头,有些艰难地迈开着脚步。大南舅夫妇跟在后头。
走出了门,关长青只看到关大娘一个人坐在昏暗的厅头上,一只手托着下巴,像在想些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