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无倦觉得很无聊，是的，很无聊。

马车里一直盯着自己看的男子，肥头大耳，油光满面，心中所想一字一句跑进自己的耳朵。

这位买到少年的男人，正是掌握了这座城镇的张家家主。原本抱着买些丹药的张家主，在踏进拍卖场之前从未想过，自己今夜会收下如此得自己心意的少年。

“什么！这么个馒头要五文钱？”

那双金瞳转向微微掀起的窗帘子。

“你知不知道，两条街外才要三文钱！”

一头卷发的少女咋咋呼呼大叫，一旁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

方无倦却将这一幕牢记心中，原来——五文钱很值钱。

又意识到身边那个男人蠢蠢欲动的手，金眸落在那双带满各色宝石的手，张家主却感觉被蜂蛰了一下，下意识将手快速收回。

对自己有些恼羞的张家主突然瞥见已经到了自家后门，连忙吩咐自家马车夫。

“等等我们下了车，你直接走。”

“是，老爷。”

半明半暗的马车内，男人贪婪的眼神犹如一批饥饿多日的野狼。马车一停下张家主率先跳下马车，等到少年一出马车，立刻伸手将方无倦揽入怀中，双臂紧紧捆住方无倦有点单薄的身子，其中力道叫方无倦皱了皱眉。马车车夫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模样将马车使远。

“小美人。”

张家主鼻翼不住扇动，好像这般能将眼前人一股儿吸进自己身体里。张家主意乱情迷之下，竟开始推搡方无倦的衣裳，方无倦瞬间明白了这个肥头大耳的男人心中所想，单手在张家主看不见的地方合成了一个光棱，只要下一个呼吸就能扎进这个男人的身体。

“住手！”

金眸一眯，方无倦没想到还有人敢阻止自己。

张家主怒气冲冲抬起头，想要看看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敢拦自己，哪想还没看清是谁，后颈一疼，晕了过去。方无倦看着从自己身上滑落在地的张家主，有些意外地扬了扬眉。

老邢在心中叹了第五口气，早在小姐看见这两人之前，自己便认出这是晗城的掌握人，只求自家小姐千万不要看见，没想到小姐不仅看到，还非要救下这位少年。待老邢看清眼前的少年人儿。

唉。

难怪。

方无倦将老邢眼中的无可奈何看得清清楚楚，心里倒是有些好奇了，这人怪眼熟的。仍是一身珍珠白袍子，丝毫未粘上一粒灰，袍子轻巧地旋转，少女的身影就这么撞进那双金瞳里。是平淡无奇的脸，是一头张牙舞爪的卷发，是行走之间的从容不迫，是一身劲装的利索。但要是最讨巧的还是那双笑意吟吟的眼，望进去，是彩霞，是琥珀，是星河，是令心头一动的紧张感。

方无倦有些想要笑出声，人族果真是人间最有趣之物。

“我叫枝万山，你叫什么。”

“方无倦。”

方无倦缓缓将右手握拳，轻击眼前那个指尖透着粉红的小拳头。

趁着夜深人静，没有几个人影，枝万山将方无倦带回马车内。

“小姐，城门要在日出之时才能开，到时张家主估计已经醒来。”

“我知道。”

枝万山在马车里的暗格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箱子，方无倦看着枝万山熟练的掀起顶上的盖子，解开左右两边的暗扣，一个箱子完完全全的被打开，里面塞满了各种自己从未见过的东西。万山又在暗格里面掏了掏，捞出一大袋药包。

“老邢，能拿到水吗？”

“属下在路过护城河的时候装了许多。”

老邢说着就往马车内递了一盆子的水，万山点点头接下，熟练将一小包药包倒入水中，拿着薄棉布轻轻在脸上拭擦，只见脸上渐渐浮出一层透明之物，在方无倦惊异的眼神之下，将那层薄物撕下。

逐渐露出万山原有的面目，眉型说不上好说不上坏，收尾的弧度带着几分霸道，眼角略微吊起，却不见双目细长，睫毛俏俏，叫人说不出是桃花眼还是丹凤眼，顾盼之间似乎有流光，瞳孔大而莹莹，小巧的鼻尖教人忍不住想要轻点，唇色不点而绛，皮肤吹弹可破，带着少女时期特有的肉感，

方无倦不自觉地动了动喉咙，连少女伸来的手都来不及回避。

万山稳稳托住方无倦的脸，仔细摸了摸脸骨，描了描轮廓，来回比划着眼睛鼻子的位置，方无倦只觉脸上麻酥酥的，少女的清香一丝一缕钻进他的鼻腔，方无倦不自觉移开目光。

万山倒是没注意到这些，一个晚上她要将自己这三人换一副模样，老邢和她自己的脸早已摸透，方无倦她还没易过容，能瞒天过海混出去自然再好不过。

在心里又将方无倦的脸廓琢磨了一番，拿了个小碗叮叮咚咚捣鼓起来，万山不时从箱子里取出药粉倒入其中，一会儿香，一会儿臭，稀奇古怪得很。

方无倦目不转睛地盯着瞧，不一会儿万山便停了手，拿出另一瓶药水在方无倦脸上小心抹起来，方无倦只觉得有些黏黏糊糊，丝丝凉意倒挺舒服。

待到半夜之时，万山已经将三人的容貌完全变了个样，看了看方无倦那张有几分丑陋的脸，万山很是愉悦笑出了声。

“逼真！不和你胡说，这江湖之中易容术能比我强的还真没有几个。”

老邢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日出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