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本贱业,慕姑娘靠着贱业赚钱,本有损女儿家清誉,且方才看来像是验错了尸,慕姑娘大抵是不通此业了,既如此,今日拿了钱,便莫要再干了的好,毕竟人虽死,也不应该遭人如此亵渎。”此刻,严榴香娇柔的声音,带着几分劝谏与悲悯。
这话一出,瞬间如火星燎原,激起了在场村民的愤怒!
空气中的暑气似乎都高涨了几分,站了这一会儿,她身上渐有汗意:“你是我姊妹?抑或族亲?”
她话语简洁,口气颇淡,见严榴香被堵得面色发白,不再理会,转过身继续朝外走去。
“死者为大!”
“慕清颜,你毫无廉耻,赚死人钱也就罢了,却学艺不精,乱判命案,如今严小姐心地善良,好言劝告,你不仅不领情,还这般目中无人,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一道男子声音气愤难当,当即身形一现,阻挡在慕清颜面前,誓要她道歉的模样。
她从男子与严榴香身上掠过,心头不耐顿生:“何秀才,如今已是仲夏,秋闱将近,我劝你精力还是放在四书五经上,贤贤易色为好!”
严榴香读过几年书,听到这话,面色骤然白的吓人。
她本是村中乃至县城最出色的女子,却生生被沐青颜这张莫名出现的脸比了下去,从来心高气傲的她心中说无刺是假,今日她听闻慕清颜在她家茅草屋里验尸,便想要借这个机会,好好羞辱一番这个出身下贱的女子!
却不想,这个慕清颜竟然如此伶牙俐齿!
严榴香狠狠握紧了手帕,为了维护自己人前的形象,这才竭力掩下眼中溢出的恨意。
不同于严榴香的愤恨,何秀才见慕清颜目光在他和严榴香身上扫过,只觉自己心底埋藏的心思被人看了出来,不由面色涨红,此刻,又听见这直白的话,心头又羞又恼,当即骂道。
“你这鄙陋的村姑,懂什么贤贤易色,平白诬赖严小姐不说,此刻又口出秽语,简直是不知羞耻!”
“你心中藏着龌龊心思,我不过微微挑明,尚没嫌你脏,枉你饱读诗书,倒来怪责我!”
慕清颜面带嘲讽,躲开何秀才愤怒扑来的身子,见他险险稳住身:“你既是读书人,那我这见识鄙陋的村姑,有一遗忘之语,可否问问你?”
何秀才只觉自己丢了大人,正想在心上人面前扳回一局,此刻闻言,下巴高扬:“你且说,今日碰上,我便教教你这村姑!”
慕清颜扫了眼周围想要拦住她,却畏头畏尾,不敢上前的村民,问:“不知《诗经。相鼠》中,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下一句是什么,秀才可还记得?”
“呵,这有何难!”何秀才面露不屑,还以为这女人会问什么高难度的问题,当即不假思索,高声道:“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慕清颜向村子走去,转过头,看着何秀才,冷笑:“是啊,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何秀才被那冷冷的目光,刺的脑袋一痛,再回忆自己说了什么,这一联想下来,颤抖的手指着快要走远的慕清颜,“你,你……”他面色涨红,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谁知慕清颜身影渐远,声音轻悠,又来了一句:“何秀才饱读诗书,切莫藏掖,向村民们好好释义一番才好!”
何秀才死死捂住胸口,堵塞的心口被这轻悠的一句,倏地砸了个鲜血淋漓。
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人要不知羞耻,不赶紧去死,等着做什么!
这个鄙陋的村姑,竟然骂他不知羞耻,让他趁早去死!
简直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何秀才自诩读书人,何曾被谁这般羞辱过,越想越气,终于……
“砰”的一声,这瘦弱的读书人,扛不住这折腾,栽倒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村民们面露骇然,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对那女鬼的惧意,跟锅里开水冒泡一样,蹭蹭蹭往头顶炸开。
他娘的!太可怕了,天天捧着书背的何秀才,这才给女鬼背了一句诗,就栽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这让他们这些没读过书的,可该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