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烨每日起身得晚,便免去了请安与早膳,院子内小厨房只需备他一人的膳食,倒也不比厨院儿差多少。昨夜在书房候得有些晚,起身时屋外早已透亮。屋外丫鬟听得动静,捧着盥洗面盆便悄声推开门,替韩烨洗面穿衣束发,一只玉脂发簪刚插入头冠,大丫鬟相思便垂眸递上漱口的茶水,待韩烨含在口中,禀报道,“五少爷,大少爷传话要见一面少爷。”
吐出的水渍一两滴溅在面颊上,韩烨冷眼睥睨相思,她乃是母亲身插在他身边的心腹,但凡韩烨身边的大事小事都要通通禀报于母亲。丞相夫人虽疼爱韩烨,身为母亲却也不得不管束一二,但偏生舍不得责罚,便向来将此事交给韩烨大哥。韩烨心知肚明,只不温不火道,“知晓了,你随我一同去。”
韩家大少爷韩子澄已近而立之年,本来就生得冷峻,一双眉毛上挑有力,不怒自威,如今下颚胡渣与鬓角耳发让他更加威严,再加上久历宦海,别有一番官家姿态。他入职大理寺,一双眸子如炼火精睛,但凡下头扑朔迷离的案子,在他面前也不过尔尔。
他的书房布局与韩烨大相径庭,几乎无什么古玩饰物,入目精简。书案前放着不少大理寺宗卷备案,他便正襟危坐字句仔细琢磨,屋外渐近问安之声,传至门前,便见韩烨面露倦色,悠悠跨进来,韩子澄冷不丁将手里的宗卷放下,闭目喝了口茶润嗓。未听得韩烨道声‘大哥’,就见韩烨径直往旁边的软椅倚靠着坐下,一副慵懒随性不羁。韩子澄一见那般模样,想起他恣意妄为的行径,便满腹气懑,却也只冷哼一声,毫不吝惜不满情绪,“你倒是活得逍遥自在,差人问了三回才起身回话。早已及冠何不某个官职早日成家立业,整日闲在家中无所事事成何体统!”
韩烨轻捏耳垂,坐姿十分不雅,狭长的凤眸瞥向侧身后的相思,相思却只是垂头不为所动。
韩子澄见他不答话,更是怒从中来,一拳头拍在书桌上,“我同你说话,你便这般态度?简直目无尊长!”
书房气氛陡然一滞,韩烨便带着三分笑意,并未正眼瞧着韩子澄,便将头歪在一边,眸子内带了些水汽,带着些微睡醒的惺忪,“大哥一大早将我叫来,便是为了絮絮叨叨一遍早该腻了的说教?若还是往日那些旧话,便快些说吧,说完我便去吃东西了。”
韩子澄青筋凸显,像是气急,怒不可遏拍案而起,侧身绕过书桌,伸手指着他额前,“腻了的说教?我说的你可曾听进去一言半语?!你好歹是丞相府嫡出的五少爷,整日与你那群狐朋狗友吃喝玩乐没个正经,长安城最奢靡最是烟花酒地便数你名气大,行事嚣张跋扈只差个长安地头蛇的恶名没扣在你头上!你却丝毫无自省之心,如此自甘堕落,韩家的盛名便要毁在你一人身上!”
“大哥言下之意,我那狐朋狗友尚书嫡子,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想来,尚书家也要毁了。”
“你!”韩子澄气得一讷,却又无力反驳,“好的不比偏比这些歪门邪道,那徐长旭好歹在有官职在身,职位虽小,却也是个实职,能帮衬着徐尚书,而你呢?不给丞相府捅娄子都是破天荒难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