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姝莫名地想要见那个只存在于传闻中的公主,这个想法一旦在脑海中埋下种子,便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她一整天都局促不安,时而望着什么地方出神,时而说出莫名其妙的话,让小贞娘十分头疼。
好在到了傍晚,凤炽和秦然就因为担心家里的两个小丫头提前回来了。
他们远远地就看见两个漂亮的小姑娘站在门廊下,其中一个看见他们,便扬起手跑过来,扑进秦然怀里。
“爹爹,我好想你!”
凤炽故意挑眉,问她,“那我呢?”
“也想的也想的。”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温馨极了。
凤炽把目光投向远处,墨姝静静地站在原地,似乎是望着他们,又似乎不是。
秦然把小贞娘抱起来,一家三口往家走。
凤炽顺手在路边摘下一株蒲公英,在走到墨姝面前时弯腰递了上去。
“姝儿,送给你。”
妖界难得生出鲜花,最多便只是蒲公英,这是凤炽目前能给她的最美好的东西了。
墨姝抿着唇,默默抓住蒲公英的梗,一团棉球似的花絮被她放到嘴边,轻轻吹一口气,那“棉团”便散开,飞向远方了。
手中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梗,她一松手,梗便落在地上,摔入尘泥。
凤炽不禁蹙了蹙眉。
旁边的小贞娘突然嘟囔道,“娘亲只给妹妹,真偏心。”
女孩天真的话语打破这一方沉默的尴尬,秦然藏起担忧的目光,微微笑道,“那爹爹摘给你好不好?”
小贞娘眸中一亮,欢喜道,“好!”
秦然抱着她往回走,门廊下便只剩下凤炽和墨姝。
凤炽蹲下身子,目光与墨姝平齐,她将手轻轻搭在墨姝的肩上,希望墨姝知道她在,知道一位母亲无论如何都会保护自己的孩子。
“姝儿,你有什么话想对娘亲说吗?”
墨姝一直盯着地上的蒲公英梗看,直到凤炽开口,她缓缓抬眸,对上凤炽的目光。
充满了担忧,爱怜,无畏的目光。
心底的暖意和酸楚一同涌出来,在她的身体缓缓流淌,最后绘成纠结矛盾的她。
墨姝张了张嘴唇,可始终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凤炽微微叹气,她扶着墨姝的肩,母女俩在石阶上并排坐下。
“我年幼时没有父母,是在大明宫里长大的。”
凤炽突然开口讲述自己的过去,墨姝一怔,歪头去看她。
她只给了墨姝一个侧脸,嘴角噙着浅笑,收敛了平日里那几分飒,眉宇温柔。
“我的爹娘,也就是你的姥姥姥爷,是死在战场上的,听说我是那场战争唯一的幸存者,所以我被带回来的时候,就象征着胜利,象征着希望。可是顶着这样的光环长大,我身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甚至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别提多苦闷了。好在后来遇到了你们的爹爹,然后有了你们,我给了自己一个家,也希望这个家能庇佑你们,让你们安然长大,不必再经历我曾经历的苦难。所以姝儿,你心里若是有烦心事,大可说出来,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嗯?”
她这是在自揭伤疤,是在用自己的苦痛换墨姝的释然。
墨姝垂下头,手指头纠缠在一起,就像她纠结的心。
“娘亲,你认识姽落吗?”
凤炽一怔,没想到自己才化形的小女儿会提到不该提的人。
“当然认识,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我觉得自己认识她,可是为什么认识,却忘记了。”
惊讶归惊讶,但考虑到姽落被关进水牢少说也有几百年了,那时墨姝还没出生呢,凤炽不禁笑了。
她轻抚着墨姝的头发,“或许你是在梦中见过她呢。”
“梦?”
墨姝在自己七零八落的记忆中翻找,不对的,那不是梦,那是真实。
“姐姐说她犯了错,被关住了是吗?”
大明宫中有太多见不得人的东西,凤炽从小在那团污秽里长大,本不想自己的女儿们再接触那里,却没料到墨姝自己先提了出来。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清楚该怎么跟一个孩子解释姽落的事。
可她越不说话,墨姝的眉头就皱的越紧。
“她是个坏人吗?”墨姝又问。
好在这个问题凤炽可以毫不犹豫地回答。
“不是,她是个很好的人。”
“好人也会被关起来吗?”
凤炽无奈,“好人也是会做坏事的。”
“爱是坏事吗?”
凤炽又是一怔,这个小女儿给自己的惊喜实在是太多,已经快变成惊吓了。
“姝儿,你究竟想说什么呢?”
墨姝的目光灼灼,眼中仿佛有两簇火苗在燃烧。
“娘亲,会有一个人出现救她,我见过那个人,她”
她的话戛然而止,她仍想不起记忆碎片中那个女子的名字。
“她?”凤炽总觉得自家闺女是碰到招摇撞骗的人了,妖王亲自下令关押的人,有谁敢去救呢?
“我想不起她的名字了,只记得她有一双很漂亮的紫色的眼睛,娘亲你见过那双眼睛吗?”
在墨姝的追问下,凤炽竟自己也怔了一瞬,那一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心底掠过,可仔细去追寻的时候,又了无踪迹。
她缓了缓神,向墨姝解释道,“姝儿,紫眸代表着没有魂魄,世上是不存在这样的人的。”
墨姝怔怔地呢喃着那句话,“紫眸代表没有魂魄,没有魂魄。”
那是个没有魂魄的人。
“娘亲!妹妹!”
小贞娘从远处跑来,手里捧着一束蒲公英,她扑进凤炽怀里,蒲公英被撞散,漫天飞絮飘舞。
墨姝的目光追着其中一个种子,直到秦然挡住她的视线。
秦然弯腰下来,墨姝感到头顶上微微一沉,有什么东西被秦然放在了上面。
她伸手一摸,微凉的触感,放下手臂时,手心里躺着一枚鹅黄色的花瓣。
是个花环。
“喜欢吗?”秦然凑上来,自己做父亲的反倒像个求表扬的小孩子。
墨姝急忙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