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走近,上官婧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扭头看向她。上官婧的眼神波澜不兴,既没有什么惊色,也不见疑虑,就像看见了一个陌生人似的。
华盈寒没有主动搭话,只颔首以示礼节,脚步不停,想从上官婧背后绕行。
上官婧却放下了水瓢,目光随她所动。
华盈寒心里不免开始担忧,担心她是不是被上官婧瞧出了什么,但在上官婧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的本事还是有的。她面不改色心不跳,继续走自己的路,不去在意谁的目光。
“你是……”上官婧缓缓启唇,莞尔一笑,“寒姑娘吗?”
华盈寒闻言止步不前,转眼看向上官婧颔首以示礼节,故作疑惑:“不知姑娘是?”
上官婧脸上温婉的笑意不减,“王爷没有向你提起过我吗?我以为你知道的,我复姓上官,单名一个婧字。”
华盈寒故作思忖,过了阵才道:“原来是上官小姐,那日隔得太远,奴婢没能看清,失礼。”
上官婧的丫头就站在不远处,看见华盈寒,嗤之以鼻:“依奴婢看她明明就知道,只是不想理小姐而已,还装得真像!”
“晴夕。”上官婧侧目轻责,“你真不知规矩,怎能如此同寒姑娘说话!”
“小姐,奴婢知错。”晴夕又皱眉抱怨,“是,寒姑娘是王爷跟前的人,奴婢招惹不起。”
“我这丫头不懂规矩,回头我定好生管教,还望寒姑娘多担待。”
“上官小姐言重了。”
华盈寒没有将谁的话往心里去,打狗还需看主人,上官婧这个当主人的不简单,让她自顾不暇,哪儿还有心思去动上官婧的奴婢。在大周,她和上官婧的身份悬殊,如今她们来了祁国,尊卑正好反了过来,上官婧名门千金,祁帝的姨母,而她只不过是个丫头。
上官婧笑眼盈盈,“我倒是听王爷和君酌大人说起过你,果真如他们说的一样秀外慧中,一瞧就是个伶俐女子,不知阿婧能否有幸同姑娘交个朋友?”
“和上官姑娘做朋友?奴婢不敢当。”华盈寒沉眼客气道。
“我从不在乎什么尊卑,何况没有谁生下来就是奴才命,我也有过卑微的时候,所以姑娘用不着在我面前自称奴婢。”
上官婧的语气一直很温柔,眼神也淡如秋水,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一样。华盈寒心里稍稍安了心,照商上官婧的样子看,上官婧应该暂时没有认出她。
她没想到上官婧会顶着如此显赫的身份跑到周国当雅妓,上官婧自然也猜不到她会跑来祁国当个奴婢。
上官婧待她毫不见外,华盈寒却难以放下心中的戒备,她看向那株梨树,岔开话道:“这些事交给下人做就好,上官小姐怎能亲自动手。”
“不妨事,这棵梨树本就是我亲手种的,理应由我来照料。”上官婧伸出纤纤素手扶上枝干,望着枝头那些若雪的梨花,笑得如暖阳明媚,“多年不见,它都长这么大了。”
“上官小姐种的?”
“是啊,我曾经就住在那儿。”上官婧指了指对面不远处的一间阁楼,又言,“那时景王府刚刚落成,园子里光秃秃的,我闲来无事便在院子里种了些梨树,盼着它们能早日开花,没想到我这还是第一次看见它们开花的样子。”
“原来如此。”华盈寒唇边也挂着浅笑,她和上官婧之间不得不维持表面的客气。
上官婧又看着她问:“听说寒姑娘你是前年来的王府?”
“是。”
“那我们从前应当不曾见过,我离开的时候,这树还是棵小苗子。”
华盈寒客气一笑,不再说话。
“我与姑娘甚为投缘,我住在城东的上官府,你若是有空不如常来走走,或者忙里偷闲,告诉王爷你想来找我说说话,想必王爷也不会拦着你。”
“好。”
上官婧上前两步,轻扶起华盈寒的手,笑看着她:“那就这么说定了。”
华盈寒点了点头。
“至于太皇太后那边你也无需担心,我会替你说话,助你化解娘娘心中的嫌隙。”
“多谢上官小姐。”
上官婧松开华盈寒的手,向华盈寒道了个别,吩咐晴夕拿上东西随她离开。
华盈寒看了看上官婧的背影,又看向了上官婧种的梨树,上面的梨花开得正好,千朵万朵压枝低,像一簇簇雪挂在枝头,白得分外干净,就如上官婧表面上的笑容一样。
不愧是细作,上官婧很会说话,想必同各色人等打交道都能游刃有余,若不是她知道上官婧的底细,晓得此人城府极深,估计她也会被上官婧的善良客气所迷惑,对这位上官姑娘掉以轻心。
华盈寒还望着那株梨树,从前她在周宫的寝殿外也有这样一株梨树,每到春天,一推开窗户就能看见满树梨花绽放,美不胜收。若有风拂过,花瓣就会随风飘散,小九时常指着那些在风中飞舞的花瓣说:“娘亲,是雪呀。”
她回忆起从前,唇边浮出了一丝笑意。
“你在看什么?”
华盈寒回过神,扭头一看云里雾里,姜屿明明已经走了好一阵,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了她身后?
“王爷不是去南营了吗?”
姜屿不答,只问:“这花好看?”
“好看。”华盈寒淡淡应道,又扫了那花一眼,补了句,“花如其主。”说完便移步走了。
李君酌笑言:“主上,看来寒姑娘和上官小姐相处得很融洽,主上可以放心了。”主上本已启程去了南营,半道得知上官姑娘来了府上,担心寒姑娘心里又不安逸,不放心将她们二人留在府中,这才半道折回来。
姜屿面无表情地看着华盈寒的背影,不急着去追。什么叫花如其主,她明明不待见别人,却又偏夸别人漂亮,这能是真话?明明是酸话。
想到这儿,姜屿的唇角才渐渐上扬,倏尔他的目光定在了一处,又霎时敛了笑容。昨晚下过雨,地上泥泞,她的裙边有些脏,还粘着些许碎秸秆,这样的东西出自马厩。
她又见过秦钦。
是她不知道他的心意?还是她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