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山神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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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岚站在戏台上,放眼望去,乔家村不大,但是整个村子就是建在平原上,竟然有一望无际的视野,连戏台后的土坡都是人工堆积的。唯独那座祈愿山,这么突兀,让丁岚感到无比的压抑。
她想离开这里,来这里之前,她只是被梦魇折磨着,可是,现在她的生活全都乱了!她没有了方向,没有了生的渴望!这里的人和事都透着诡异,她不明白为什么。
“你在看什么?”乔建林打算给丁岚道别,到处都找不到她,听小何说,刚才他来收拾东西时,看到丁岚在戏台上站着出神。
丁岚没有直接回答乔建林,她只是充满无奈的说道:“世人只道离别苦,不知终有再见时。”
“我们还会再见吗?”乔建林慢慢走到丁岚身边。
“今天就要离开了,保重。”丁岚依旧看着远处说道。
乔建林苦笑道:“好的,你也是。我走了,此生还会再见的话,我想和你在一起。”
丁岚没有说话,转身走下了戏台,大幕早就被撤下来了,只剩空空的台子,她没有看乔建林,她不敢看,她怕这止不住的泪水,被他看到。她连自己的命运都不知道怎么样,哪还有资格去接受别人的爱和友情呢!
乔建林的心,生疼,他坐在车里,发动着车子,后视镜里丁岚的背影是这么孤独和单薄,他不知道丁岚内心深处的秘密,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去真正了解她,便要分离了。
车子向相反的方向开走了,只留下扬尘让人看不清面目,看不清道路,看不清早已决堤的泪。
第二天的中午,丁岚把剧团的人召集到院子里,宫伶坐在连廊上,小何的脚边放着五个旅行包,彦菲子和王杨也坐在连廊的椅子上,所有人等着丁岚的决定。
“这段时间辛苦大家了,你们也知道,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君君也因此休了病假。
我昨天给上级领导汇报了这些情况,领导怀着关切的心情同意了咱们的申请,待会我和乔先生还有张副主任说一声,就启程回市里,正好下个月还有一个到日本东京三石剧场的汇报演出。”
“太好了!我真是待够了。”小何高兴的拍起手来。
“我晚几天走,我还要去镇上看看我表哥,耽误不了日本的演出,假条我打好了,一会给你。”彦菲子说。
“你在镇上还有亲戚吗?”小何疑惑道。
“关你什么事。”彦菲子没好气的回答道。
“哎呦,你!”小何刚想发作,王杨拦住他,瞅了瞅丁岚,就看到丁岚的眼神很严肃,也不敢再说什么。
“好,你自己注意安全!大家准备准备,看看还有没拿的东西吗。你们先上车吧。我去找乔先生。宫伶带队。”丁岚说。
宫伶看了看丁岚,没有说话,转身走出了大门,王杨和小何两人提着很多行李,跟在后面。
乔建一料想到丁岚会来找他的,早已经在内堂居室外的宴客小厅等着。丁岚走进来,看到乔建一坐在厅中的主人位置上,一脸居高临下的样子,眼睛里装不下别人,他轻蔑的看着丁岚说道:“知道你会来的,胆子挺大!”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以为你可以永远的瞒天过海,残害人命吗!”丁岚怒道。
“哈,哈,哈,到底是谁残害人命!我这是在救赎他们,你却真的杀了乔建文!”乔建一喊道。
“救赎!你这人面兽心的禽兽!妄称为人!你的内心变态,封建,恶毒!你只是崇拜绝对的权利!”丁岚说着。
“你尽情的控诉就行,反正这个女人现在就要离开了,我看你以谁为载体!跟我斗!”乔建一嘲笑着说。
“哈哈哈,原来你还没有看透,后会有期!下次再见就是你的末日来临之时!”丁岚笑着,那笑充满了意味深长。
乔建一心里一紧,这话什么意思。她怎么肯定甘心的离开?是有什么阴谋?应该没有什么,她只是还未成气候,不敢吧,总之我得提防着点。
丁岚他们的车缓缓的驶出了乔家村的地界,大家都不想说话,这些天的经历,都可以拍成电影了。
丁岚向外看着路边闪过的风景,老李的面馆关着门,自从上次老李烫伤后,一直在家休养着。丁岚的心里很难受,她本是善良开朗的人,她向往美好的事物,她待人和善宽容,可是,如今的她变成了一个狠毒,狂躁的女人。
她不认识自己了,她变成了恶魔,她用手遮着眼睛,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她用手背偷偷擦了擦眼泪。
“心里很痛吧,哭出来无妨,你本不该承受这些的。”宫伶用手轻抚了一下丁岚未干的泪水,温柔的说道。
“我,我很好,真的,我很好。”丁岚终于止不住了泪水,她依旧哭着,泪水滴到了宫伶的手背上。
傍晚时分,丁岚他们终于到了海浦市虹影剧团的门口,小何和王杨跟丁岚告别以后,回到了单位宿舍。丁岚转身对宫伶说:“咱们,走走吧。”
“好。”宫伶说。
两人走在人行道上,夏季的傍晚,在海浦市也不是那么热,还有一丝丝舒适,红色的石砖路,还有未干的水迹,应该是洒水车刚驶过吧,知了声在葱葱郁郁的槐树上传来,下班高峰期急急忙忙回家的人们,堵车时的鸣笛声,偶尔传来的饭菜香。
放学跟同学打闹的孩子们,缠着妈妈要蛋糕吃的小朋友,路边收拾摊子的报亭,急忙停下单车跑去车站追赶公交车的上班族。
“这一切真美好。”丁岚的笑容被橘黄色的夕阳包围着,那真的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她感慨着。
“是啊,前几天的事还恍如隔世。”宫伶点燃了烟,要放到嘴里。
丁岚摇摇头笑着责备道:“少抽点吧。我到了,你?”
“上去吧,明天见。”宫伶目送她进了楼洞里。
丁岚歪着头调皮的伸了伸舌头,笑着跑了上去。
宫伶宠溺的笑着,他还是抽起了烟,夕阳的余晖已经被蓝色的夜追赶上了,一切生活细节又回来了。
丁岚到家后,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偌大的房子,只有自己,她自小便没有父母,她一直都是独自一人笑,一个人哭,一个人面对一切,所以,她曾经那么的开朗和坚强。
黑暗很快把整个屋子都湮没了,丁岚没有起身开灯,有时候人需要在黑暗中待着,那样就不知道什么是孤独了,因为看不见自己,也看不见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