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鸿远是三月初走的,和程濯同行,起初他还有些尴尬。数日相处下来,他发现这位程二公子与传言不太相符。妹妹他风流不知礼数,尾随跟踪女子,很是轻浮。或许从前是这样,现在的程濯,却寡言少语,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样。偶尔还会望着某个方向发呆,神情不出的伤怀。
那个方向,是京城。
某日在驿站,程濯忽然问他,“在上清县的时候,谢瑛为什么没来提亲?”
叶鸿远愣了一下。
程濯又道:“从前你们两家都住在上清县,多有往来,日久生…”他卡了一下,实在不太乐意出那个字,含糊的跳过,“为什么那时不曾定亲?入京以后他们俩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谢瑛整日忙于公务,素来不近女色,怎么突然想到登门提亲?必是从前就有聘娶之心。既如此,为何不早早定亲?”
叶锦夕曾对他坦言喜欢谢瑛,谢瑛是个冰块儿,对谁都一副冷淡不近人情的模样,总不至于突然开窍…就算是突然开窍,那也得有个导火索。程濯猜测,这个导火索八成是自个儿。那日叶锦夕邀约,正好被谢瑛撞见,而且看谢瑛那样子,肯定是听见了叶锦夕临走的时候甩的那句话。
有竞争,才有危机福
既如此,干嘛不去年直接就求亲?叶家自打入京起,门槛都要被求亲的人踏破,谢瑛能不知道?
他又想起强势的明阳大长公主。
或许那会儿谢瑛没能服老祖宗?却在今年叶鸿远高中后,觉得叶家门楣略涨,才松了口?
他觉得只有这个可能,不消叶鸿远回答,便在心里进行了逻辑自愈。
叶鸿远被他这个问题问得懵住,实话,谢瑛会主动上门提亲,他们全家谁都没想到。谢家门第太高,普通的世家都高攀不起,更何况他们。
他出于好奇还问过妹妹,他妹妹甩出一句话,“被逼婚逼得走投无路,又不想随便找个人将就余生,所以权衡利弊找了我这个熟人搭伙过日子呗。”
叶鸿远觉得荒谬,然后他妹妹又:“其实也无可厚非,让我嫁给一个陌生人我也不乐意,整个京城的未婚适龄官宦子弟,我也就跟他比较熟。他这个人虽然冷零,但脾气还是不错的,长得好家世好。他娘和哥哥嫂嫂我都熟,以后嫁过去避免了婆媳矛盾妯娌嫌隙,我还可以继续写我的话本子,灵感枯竭的时候看他那张脸就够了…”
叶鸿远听到这险些一口茶喷出来,立即遭到了他妹妹的嫌弃。
“哥,你可是堂堂状元郎,这么大个人了能不能沉稳点?别这么大惊怪的。美好的事物谁都喜欢,不别的,看着也能让人赏心悦目啊。成亲这种事呢,既然避无可避,干嘛不找个最适合自己的?那些名门世家的夫人们上咱们家来聊东拉西扯的,几个是真心相中了我这个人?还不是因为白糖作坊。可谢家不一样啊,谢家财大势大又清高,才不会把咱们家这点家底放眼里,否则当初就不会给我分红了。至于感情嘛,交给时间呗。”
他觉得这话实诚,却不适合告诉程濯。这位程家二公子,一看就是对他妹妹情根深种。如果知道她妹妹选择婚姻只是权衡利弊,怕是更难以释怀。
其实他也问过妹妹,为什么不选择程濯,程家也财大势大不会出于利益跟他们家联姻。他妹妹直接反问,“你会娶一个不熟悉的女子为妻吗?”
叶鸿远被反问住了。
“而且婚姻这种事,不是靠情爱来支撑的。程濯再好,却不适合我。”
这个不适合做他妹夫的人,现在一脸惆怅加自嘲。
他正想是否该几句安慰的话,程濯便又道:“谢家挺好的,最重要的是她喜欢谢瑛。”
叶鸿远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他妹妹喜欢谢瑛?
程二公子该不是受刺激大发了开始胡言乱语吧?不过让他这么误会,好像也没什么不好的。
自那场对话后,一路上两人都很少有交谈。
断断续续赶了差不多一个月的路,终于来到沧州。
阔别一年再回家乡,叶鸿远颇有些感触,更让他诧异的是,他刚到沧州,昔日的家乡旧友们就在城门口列队欢迎了,一个个脸上带着笑,比他这个荣归故里的状元郎还春风满面。
站在前面的是各县县令,后面有他大伯二伯大伯母二伯母,还有大堂兄以及去年刚考上秀才的二堂兄叶鸿山,堂妹们也来了,族长和族老们也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