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那丫头可回去了?”
端康太后虽年届花甲,却身体硬朗,声音洪亮。
刘皇后委屈地点点头,她能猜到,指不定那个孟家的狐狸精现在背后怎么嘲笑她呢。
“皇帝骂过你了?”
刘皇后低眉顺眼地咬唇,又点点头。
“你可知错呢?”
刘皇后眼眶红了:“母后,儿媳知道错了。”
端康太后一看刘皇后这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便知道她心里不服气,压根不觉得自己有错。
“哀家知道你不喜孟妃,但那孟蓉蓉不仅是她的侄女,也是孟家的嫡女,孟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连是不是人家女儿推的你都确定不了,怎么能说投狱就投狱,好歹你也要给孟家留些面子。”
刘皇后连忙辩白:“母后明鉴,儿媳并不是因为不喜欢孟氏才要发落那个孟蓉蓉的,我听伺候天瑜的人说了,是她故意将天瑜往那湖边上引的。就算不是她推的,大冬天的引着我家天瑜去湖边上吹风,她也没安什么好心,绝脱不了干系。”
刘皇后又瘪瘪嘴:“当然了,儿媳因着不喜孟氏,所以一听这事儿便极为上火也是有的。”
“一家之辞罢了,别的证据呢?”
刘皇后呆了呆:“儿媳没有。”
太后无奈得放下手中的佛珠:“你呀,你呀,难怪皇帝要吵你,做事之前为何不动动脑子。今日你二话不说把人关进天牢里,皇后的威风倒是耍足了,结果查无实据,你让皇帝怎么下来台呢。退一万步说,便是孟家女儿真对天瑜做了些手脚,只要你没按住她推人的手,还能为了这些女娃子吵嘴的琐碎事情,就真将她砍头了?”
刘皇后语结,额头开始冒汗,她惶惶地擦了一下。
太后叹息道:“幸亏哀家那小孙女在民间受过苦,明白事理,她自己认了这个栽,送信给皇帝,说是自己不小心摔进湖里去了,与孟家女儿无干,这事儿才有个台阶下。”
刘皇后实心实意道:“真是多亏天瑜了,平白无故受了这么大的委屈。”
太后瞧了一眼刘皇后,怒其不争道:“你说说你自己,年纪也不小了,儿子都有三个了,太子端方勤勉,皇帝满意得紧,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怎么就学不会修身养性呢?整日里变着花样儿跟孟妃斗法。”
提起太子,刘皇后是很骄傲的,但是她又有些委屈,不忿地软顶了一句:“要说起这花样儿,儿媳蠢笨,教出来的儿子也都是实心眼儿人,不如她那几个嘴甜,会讨皇上欢心。”
太后见她这样子,有些动气了:“哀家自己教的儿子自己最知道,皇帝虽然欢喜孟氏,心中却是有数的。便是个女人,也常常喜欢个猫儿狗儿的,你还能不许男人有个心头好么?”
刘皇后嗫嚅了一下:“儿媳不敢。”
太后训斥道:“你是皇帝明媒正娶的正妻,不是刚进宫的小贵人,却整日把心思画在歪门邪道固宠上,如何能母仪天下!你有这争风吃醋的闲工夫,不如琢磨一下如何替皇帝打理好后宫,让皇帝下了朝能安逸些。对了,还有你那娘家的侄女儿太子妃,大婚三年肚子没动静,你这当婆母的居然也不急。难不成你真想要皇帝给太子娶几个侧妃,生几个庶子?真是心中没个数儿,哀家看着,都替你着急。”
刘皇后挨了太后一顿排揎,句句说在她的痛处,心里真是羞愧极了,她连忙跪在太后脚下:“儿媳知道错了,母后教训得极是。”
“哀家是真相信你知错了,可这么些年了,你就是不知道改。”
太后看着自己的儿媳,她生在富贵家、长在富贵家、嫁在富贵家,一生平顺安乐,端庄大方实是个正妻的好模样,可是心思太简单了,横冲直撞不知世事艰难啊。
太后无奈叹道:“哀家乏了,你退下吧,明日派人好好劝慰天瑜,那真是个好孩子,你既然同她有母女的缘分,就好好疼她吧。”
*
顾清晗离开公主府去救孟蓉蓉以后,天瑜觉得小腹开始剧烈疼痛,刚穿来的那一阵子大约是因为和这个身体的契合度不好,所以她一直精神抖擞,而现在,流产的痛苦她彻底体会到了。
那种滋味就像是严寒的冬天被人脱光了衣服扔在冰面上,然后用一只生硬的皮靴反复践踏你最温暖柔软的小肚子,无法抗拒的疼痛尖锐地袭来,其残忍程度足以摧毁一个人所有骄傲和自尊。
天瑜想叫救命,却又不知道该向谁叫救命。
她只能躺在床上可怜巴巴地蜷缩成一团,不仅痛苦,而且无助,心里空落落的,大颗大颗滚烫的眼泪溢出眼眶,不断地滑落,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要哭,但泪水似乎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秀竹姑姑心疼极了,命人把地炕烧得再暖一些,又在屋内多多放了几个碳火盆子。
顾清晗天黑之后才回来,他发现院子里下人忙成一团,拦住一个侍女问:“出了何事?”
侍女秋兰蹲了个万福回禀道:“公主腹痛难当,驸马快进去看看吧。”
顾清晗眉头蹙起:“请太医了吗?”
“皇后娘娘命徐太医来看过了,徐太医说虽然公主已经止血了,但是起码要疼一夜呢。”
秀竹姑姑站在廊下,见顾清晗进了院子,她便出来迎了几步走到顾清晗身边,正色道:“驸马,奴婢有几句话,不知驸马可愿意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