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宗大典是许多新弟子这辈子唯一一次能站在聆训广场前排的机会。
正宗与旁宗的新弟子各站一侧,天阳道君站在最前的高处俯视,并没发现卓涅心的身影。
大典开始前,衡殊才传讯说去闭关就不来了。
这对王八蛋还真是脾气一模一样的拱人火大,往后成了师徒,自己怕是还有得气生。
新晋弟子一排排朝天阳叩拜,像粼粼的湖面泛着细腻的水波。修士最重尊严,寻常见礼鞠躬已算大礼,叩拜只有入门时对师父或掌门方才屈膝。可天阳看得多了,也不觉得哪里隆重,脑子里想得却全是昨天师弟对自己说的话。
……
“她能劈开有道法加持的石碑并不奇怪,师姐,我第一次见到卓涅心时,她可是拿了块板岩便砸死刚爬出矿坑碗口粗的铁头虫。”少微说着像心有余悸,肩膀轻轻抖了一下,“那个气势,我仿佛见到当年师姐暴打妖兽的英姿。”
天阳仿佛没听到后面一句,略显诧异,“她的灵气这般充沛?”
“是,只是充沛也没什么稀奇,我宗弟子胜过她的也不少,但难得是她的灵气游走自如,灌注凡物轻而易举,我问过卓涅心的师父,这是天生的,她也就只练过些入门的吐纳聚气本领和外功招式,修为不高。”
“想来断碑那一剑,她也是无意识把灵气灌注剑身。”
“师姐如果不放心,先看看她品性再做定夺。”
……
看看她品性?天阳忍着火气看大典结束后鱼贯而出的弟子们,心想她未来师父的品性自己这么多年还没看够吗?
更何况卓涅心也得让她见着才行。
其实天阳冤枉了卓涅心,她不是不想来,她只是起来得晚。
她虽然也算个筑基修士,可仍未摆脱睡眠的需要,每天都得闭目休憩一两个时辰,这一天事情颇多便犯困难受,睁眼时日上三竿,住得地方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匆忙换上那套每个新弟子必须穿上的,介于酱茄子和炒榨菜颜色之间的道袍,卓涅心跑出门跳上传送平台,可恶心想吐后睁开眼却不是昨天来时见到的广场,这里太大,她迷路了。
卓涅心不信偌大浮阙山就她一个人迟到,找了两圈,果然就她一个人,到处都空空如也。
她终于放弃,一把扯掉头上飞来荡去跟着她跑的碍事绑带,这时,她看见了个人影。
那也是个女弟子,比她矮半头,扶着墙像找什么似的低头,从道袍颜色难看程度来说,可能比自己高那么一点修为,卓涅心赶紧奔过去,“师姐!去聆训广场怎么走?”
她跑上前一拍肩膀,师姐当场倒地不起。
卓涅心傻眼了,先剁石碑再伤人,她和这浮阙山大概八字不合,什么古怪事都非得她碰上,刚才自己也就是轻轻一拍,难道不是普通的打招呼方式么?
倒地的师姐脸色青中透黑,双眼紧闭,嘴角鲜红潮涌般滚落,全然没有意识。
“师姐?”卓涅心蹲下查看,她不懂医道,看不出这是什么原因,也没法医治,更不能把人仍在这里不管。
这里是个小小的空地,只在南侧有几间房屋,大概是平常弟子们修行练功的地方,卓涅心拖着昏迷的师姐往房屋那里去,想先放好人再去求救。
拖到整齐铺满青砖的场地正中时,北侧的传送台闪了几闪。
刚从大典回来的几十个弟子落地就傻眼了,一个新人怎么拖着个尸体在大白天就招摇过市?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卓涅心比他们还懵,她从没当过惨烈围观的焦点。
“去找长老来!”不知谁喊了一声,传送台乱闪,有人跑走找人,又有其他弟子回来,人越来越多,卓涅心始终处于人群的正中。
急忙赶来的长老扶起昏迷的弟子,在看到她的脸时,却悚然一震,旁边窃窃私语的弟子先是陷入共同的沉默,随后又是更大一阵低语声弥漫开来。
“公山萦!”
“她怎么在这里……”
“完了……莫不是又要出事……”
眼见着大家看自己的眼神从狐疑警惕变成同情,卓涅心知道事情要比自己想得复杂百倍。
长老放下公山萦,站直后尴尬咳了一声,“这事得去回禀掌门。”他看了眼卓涅心,“把她也带过去。”
天阳道君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了卓涅心。
毓极峰,存道堂,天阳看着一脸茫然的卓涅心,脑壳疼得直跳。
长老跟她说了事情的始末,又小心翼翼补充,“公山萦我已送回禁洞,命人重新布下禁制,这次加了几道,不会再出事了。”
“行,我都知道了,你先下去,剩下的我来处理。”
长老一走,烦躁的天阳便两步走到卓涅心面前,“你是不是有病?不去入宗大典,拖着个罪人在承道台遛弯?”
卓涅心不知道怎么回答,天阳道君外貌像是年岁和自己相仿,可气场太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就像有雷劈下来,她只好和第一次见面一样,尴尬一笑,“我说不是故意的你信么……”
然后就真的有一道雷劈在卓涅心的头顶。
她痛得捂头蹲下,半晌才缓过劲儿仰头重新对视掌门怒火中烧的目光。
“你?叫谁用你字?”
“这里就咱们俩人,当然是叫……”
又一个炸雷劈落在身,卓涅心疼出了眼泪。
“你给我听好了,少惹事,多求知,修道精益别自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