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章 ,回宫(1 / 2)愿世世无生帝王家首页

父子重逢

他站在文华殿前,百感交集。这里曾是父皇读书的地方。他记得六岁那年,父皇从翰林院钦点了五位极富才学的翰林为皇长子朱竑的老师,并亲自在文华殿主持了他的入学仪式,从此,文华殿就成了他读书的地方。父皇将自己当年读书用过的东西都赏给了他。他就坐在父皇当年的位子上。同时入学的还有弟弟,他的好友,神童魏去疾,但老师们最中意的学生却不是他。他也屡次破坏纪律,搞恶作剧,让老师们头疼。可父皇还是特别重视他。他清楚地记得父皇对母后说过的话:“竑儿资质不凡,虽然现在有些顽劣淘气,但这小子聪明敏锐,终将成大器。”即便父母决裂之时,父亲对他的关爱也从未减少。他的生日,一切仪式照常。文华殿每月一次的讲学父皇总是按时出席。有时还将他叫到乾清宫,检查他的学习,亲自为他讲解。他的种种淘气、恶作剧,父亲总是一笑了之。就是五年前,父皇将他们打发到皇陵的决定,竑现在也清楚了是父皇的苦心。兄弟十几人,没人能像他这样得到父亲这么多的关爱。再想想自己这几年,何尝思念过父皇。却时时在想怎样不惜一切自保。想到这,竑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渴望:马上见到父皇。正在思绪万千时,耳边传来喝道声,是父皇的轿子过来了。竑示意弟弟,两人跪在地上,恭迎父皇。轿子一直抬进殿门,很快,太监传旨,宣两位皇子进见。竑站起身,带着弟弟疾步走进文华殿,进门就跪下,声音清晰洪亮:“臣皇长子竑晋见父皇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弟弟接着以同样的方式行礼。兄弟俩匍匐在地,半晌才听到一个声音说:“起来吧。”竑知道这是父皇的声音,只是比他记忆中的小。然而在皇三子朗听来,这声音与大哥非常相像。不容多想,兄弟俩站起来,目不斜视。父皇高高在上,坐在宝座上。皇上又开口了:“你们俩到这里来,到朕的跟前来。”两个人从侧面的台阶上了宝座,来到了父亲面前。竑缓缓抬头,看向父亲,父亲也正看着他。他发现父亲神态依旧,只是面色有些苍白,头发,胡须都显出星星白发,与五年前相比,父亲有些显老。竑心里一阵心酸,他再次跪倒,声音哽咽:“父皇,儿臣不孝,远离膝下,请父皇治儿臣不孝之罪。”

明皇帝伸手拍拍儿子的背,“竑儿,抬起头来。”竑擦干眼泪,抬头仰望着父亲,明昌帝托着他的头,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微笑浮现在脸上,而且,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不住地点头,“不错,跟朕想的一样。竑儿就是这个样子。”接着,叹道:“五年了。你母后已经走了五年了。”竑猛地抱住父亲的腿,头埋在父亲的膝盖上,泣不成声“父皇陛下,儿臣有负父皇母后。”明皇帝只是抚着儿子的头叹息。万全赶紧上来解劝。竑渐渐平静下来,“父皇,这是朗。”说着,回头看弟弟,朗过来,重新行大礼。明皇帝站了起来,亲手扶起儿子,朗略微有些紧张。脸微微发红,额角渗出细细汗珠。他不像哥哥那样,从小受到父亲的关注。他的出生完全是父母为保留爱情作最后挣扎的结果。他是爱情永远不变的见证,又是爱情无可挽回的最后停留。明昌帝看着儿子的脸,这张脸太像他了。有一种说法,母亲怀孕时,最思念谁,孩子生下来就长得象谁。这个儿子比哪个儿子都像他,这说明什么?明昌帝看着眼前英姿勃发的儿子,又想起了从前的日子,那些充满爱的日子,甜蜜的爱,疯狂的爱,痛苦的爱,绝望的爱。再也没有了,再也没人能像嘉慧皇后那样安抚他孤独、焦躁的心灵。他再也遇不到那样的爱情了。想着,似乎是要抓住旧日美满爱情的身影,他紧紧地抱住了儿子,朗惊讶地张大眼睛,本能地寻找哥哥。哥哥却站在他身后,他看不见哥哥。竑微笑着,上前解劝,父子三人亲密地围在一起,令周围的人既感动又惊讶。他们默默地看着这父子相会的场面,内心无比震惊。从未见过皇上情感如此外露。有的人已经在心里掂量清楚了这兄弟俩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了。竑搀扶着父亲,走下宝座,来到后面的书房,竑扶着父亲坐在椅子上,跪在父亲面前,从内侍手中接过茶,高举过头顶,恭恭敬敬端到父亲面前。明昌帝微笑着,接过儿子奉过的茶,象征性地喝了一口。郎也是如此这般。算是完成了父子之礼。

两位皇子回宫的消息瞬间传遍了宫廷。莫名其妙的,宫里竟有了一股喜气弥漫。明皇帝传旨,后天是黄道吉日,就在清音阁设宴,为两位皇子接风。皇上亲自圈定赴宴人的名单。吩咐吩咐乾清宫大总管魏收去办。魏收看了名单,上自皇后、贵妃,下至皇子、公主,全部赴宴。连不到两岁的皇二十五子也在名单之上。却单单少了皇上最宠爱的,也是小皇子的生母,丽皇贵妃。魏收一笑,皇上还是不许皇贵妃现身众人面前。可惜啊,空有这独一无二、皇上专门为她而设的皇贵妃名号,却是笼中鸟一般。他怎么会知道,与来者相比,,当今皇上的情感专断根本算不了什么。

清音阁在御花园的东面,是一座三层高的大戏楼。平时不用。只有在隆重的朝廷盛典或重要节日时才启用清音阁。它是内廷重大活动的场所。皇上选定此处,自有他的用意。此刻,明皇帝坐在在乾清宫的书房内,定定地看着兽烟袅袅升起,有些事不能再回避了。本来,这个位子就是要留给紘儿的,可是,今天,一见那张青春洋溢的面孔,他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他有些改主意了。况且,这样做也许对各个方面都是最好的。他想着,似乎找到了解开死结的办法,心情突然大好。这个死结始终萦绕在他心头,总在他不经意间从心底冒出来,他知道自己当年走错了一步,弄成现在这个势不两立的局面。他只好进丽正宫,过一天算一天宫中还算平静,朝廷已现党争态势了朋党,朋党,最令历代帝王痛恨的政局就这样在他的治下出现了。他反复思量,找不到答案。最好是撇开这两派,找个中立的第三方,庶几可以使局面太平现在天降此人,况且这个人选正和他心意,真是上天的安排。万全静悄悄地站在了身后“紘儿他们呢?”“回陛下,两位殿下拜过了祖宗神主,现在大约在凤仪宫。”“可去见过皇后?”“已经见过了。”“情形还好?”“还好。”明皇帝点头。他知道这件事阻力必然极大,一旦他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朝野定会掀起轩然大波,这不是一次两次廷议所能解决。他要逐步透露自己的想法,让众人渐渐猜透,同时也就能看出何人可以结为同盟。竑的立场也很重要但竑儿总是和他一致,父子俩心心相同,这点他有把握

承乾宫中

承乾宫中,悲一场,喜一场。皇贵妃抱着两个皇子,喜极而泣,泣不成声。这里还在抱在一起哭泣,院子里已经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不等通报,两个年轻的身影就出现在紘的眼前。“哥,”一声呼唤,紘被一个人紧紧抱住了。他只觉得一阵极高雅,极愉悦的馨香沁入心灵深处,怀中的身体既非女子的柔软,也非男性的刚硬,拥抱身体的双臂很有力量,但不令人窒息,而是传递着一种热烈的激情紘瞬间竟觉得心神飘荡他轻轻推开怀中的人,看着弟弟,一脸赞叹,,“阿摩啊阿摩,你真称得上掷果一车了”

阿摩是皇次子,他与皇四子澄同母,都是皇贵妃之子。他是早产加难产,皇贵妃还大病一场。阿摩从小就由皇后亲自抚养,与皇后情胜母子,也自然格外亲近紘。此刻,他泣不成声,再次将哥哥抱住“哥,你怎么一去就没有音讯,我要见你,你又不让“说着,抬起脸,看着竑,竑也定睛仔细地看着弟弟,脑海里突然想起书中看到的“美姿仪,面至白大汗出,以朱衣自拭,色转姣然,“竑发现弟弟变了,由一个美少年长成了一个翩翩浊世之佳公子从头至脚,处处那么精致、完美。阿摩热切的目光注视着哥哥,目不转睛,完全忘了周围的人:那个纯情、开朗,来如风,去如电的哥哥变得了一个帅气沉毅的男人曾经的蓬勃朝气化成了通身的阳刚之气,隐隐透出一点竭力压抑的唯我独尊的霸气。可谈笑间,笑容却还是那么温暖,明亮的目光关切地注视着你,总是那样情真意切。他还是那个关爱着他的哥哥。阿摩心中一阵委屈,他哭了,扑到哥哥怀里,哭得泣不成声。“哥,你为什么不带我去!”他恨不得化身为女人,这样,他就跟哥哥永远不分离了。皇贵妃宽容地沉默着,弟弟澄嘴角露出戏谑的笑容。紘却毫不见怪,弟弟从小就是这样。当年,他可是出名的皇后娘娘的小尾巴,随时跟着皇后娘娘,总是依在娘娘的怀里。皇后也格外宠他。自己亲生的紘反倒靠后,不时地因为没有照顾好弟弟,没有让着弟弟,被母后责怪。皇后甚至将皇上拒之门外,只因为阿摩生病,要和母后同寝。宫廷上下都知道,这二皇子是皇后的心尖儿宝贝。紘看着玉树临风般的弟弟,轻轻抚着他的脊背,心里明白这宠爱弟弟的任务自己是脱不掉了。

郎有些惊讶地看着两个哥哥。他对二哥还是有点印象的。记忆中的二哥像画上人一样,精致完美。他,一个几岁的孩子,却想着千万不能有什么不洁东西玷污了哥哥。再看看平时一脸沉静,不苟言笑的哥哥,此刻这样满眼笑意,亲切随和,真是不可思议。

皇贵妃微笑地看着几个儿子,面带慈爱。然而,心里却是思虑重重。她稍稍抬手示意,身后的大总管耿直马上凑上来,“禀贵妃,已经安排好了。”皇贵妃点头,于是耿直走到竑的身边,轻轻叫了一声,“殿下,请到里边暖阁坐吧。”正和两个弟弟说的热闹的竑马上回过头,看向皇贵妃,皇贵妃点头,随即起身,向后面的东暖阁走去。竑兄弟四个马上站起身,贴身搀扶。这东暖阁是李皇贵妃平时起居之所。跟承乾宫相熟的人一般都会被直接带到东暖阁。竑对东暖阁的熟悉程度就像自己的家一样。一进东暖阁,他就忍不住四下张望,仍是五年前的布置,连椅垫和地毯都是原来的。竑扶着母亲坐在榻上,一抬头,看见对面墙上挂着一幅画,上面画着五只形态各异的大螃蟹,有的举着两个长螯,有的拼命往石头上爬。画的笔法幼稚,却又妙趣横生。竑和母亲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母妃,这是儿子小时候淘气画的,您怎么还留着?”“虽说是淘气,不过画的别出心裁,我喜欢。”说着,又叹了一口,“五年了,见不到你们兄弟,虽说有书信传递,毕竟不在身边。我也只能看看旧物,想想过去的时光。”说着,命皇子们坐下,“我这里把你和弟弟的旧物都整理好了,不定时地就摆出来,最重要的目的是让你父皇看见。这副画你父皇还有印象。我看得出他并没有忘记你们。”竑心头一震,母妃所说,正是他心头所忧。宫人们从新奉茶,随后悄然退出。耿直将暖阁的门关上,自己就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有机会靠近。暖阁里,皇贵妃确定不会有外人偷听或闯入,于是话锋一转,直截了当地问:

“竑儿,你打算过今后怎么办吗?”

整个东暖阁的气氛霎时变得凝重起来。刚刚回宫,皇贵妃就把最尖锐的问题抛了出来,不给人以丝毫的退路。时隔五年,竑又重新感觉到了母妃的犀利,果敢。

竑沉吟片刻,抬头看着母亲,

“儿臣这几年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开始的时候,很迷茫,不知出路在哪里。只是觉得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冲动了。一旦被人抓住把柄,不仅自己是死路一条,恐怕还会连累母妃和几个弟弟。所以,这五年,我带着朗一直是循规蹈矩,不做逾矩的事,不说逾矩的话,只是潜心读书。”竑说着,看了一眼弟弟们。阿摩和澄聚精会神,听得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