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完全亮了。
寺外传来士兵的喊杀声。
阿丝黛急匆匆地奔进寺院,她看见无双若有所思地执着囚牛笳,似已飘然物外。
她推了推无双道:“慕容奇的军队打过来了。”
无双才猛然从冥想中苏醒过来,听见夹杂在木鱼声中的厮杀声。
“侍中被皇上软禁在宫中,他让我问你,应该如何是好。”
无双道:“请侍中大人对皇上说,派兰提出战。”
阿丝黛道:“兰提手握重兵,如果真地出战,慕容奇是否能够抵抗?”
无双微微一笑,“兰提不会真地拼命的,你只管这样做就是了。”
阿丝黛依言回返宫中。
无双独自走出伽蓝寺,向着城内张望。这寺便在城外必经之路,若是有人从城中出来,必然要先经过此处。过不多久,果见兰提带着一队士兵,从城内奔了出来。
他见到无双,只在马上挥了挥马鞭,便要打马奔过去。
无双却叫住他道:“大王爷,我有几句话说。”
兰提皱眉道:“我现在有军务,没有时间闲聊。”
无双笑道:“大王爷是不是前去阻拦慕容奇的军队。”
兰提沉下脸,“这是军国大事,你小小女子不要多言。”
无双笑道:“大王爷身为国家肱股大臣,遇到反叛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义不容辞。可是朝中有那么多的武将,为何皇上偏偏就要派大王爷出战呢?”
这也正是兰提心中所想,不意竟被一个小小女子随口说了出来。
他道:“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无双笑道:“兰家与慕容家本就是世代相交,我听说慕容奇也是大王爷的外孙。大王爷此去,岂非是同室操戈?”
兰提道:“虽然奇儿是我外孙,但他母亲死去已久,他又不服管教,居然敢起兵造反,我如何能够容得他。”
无双笑道:“那是自然,如今燕国已经是兰家的天下,慕容家不过只是兰家的臣下罢了。只是,有一件事情,不知大王爷想过没有。”
兰提道:“什么事情?”
无双道:“当今的皇上,也不过是大王爷的弟弟,这江山,”她故意顿了一下,转移话题:“大王爷手握重兵,难道就不怕皇上有所猜忌吗?”
兰提连忙下了马,走到无双面前,此时两人的说话声,已无人能够听见。“姑娘所说极是,不知姑娘有什么妙策?”
无双道:“皇上故意派大王爷出战,与慕容奇自相残杀,无非就是想削弱大王爷的兵力。大王爷能够杀死慕容奇,当然很好,皇上便可不费一兵一卒,消灭了叛乱。而大王爷你却能得到什么呢?燕国仍然是皇上的燕国,大王爷只落的个残杀外孙的恶名。”
兰提皱眉道:“那我该如何是好?”
无双道:“皇上既然下了命令,大王爷也不可以违抗,不如便假意应战,一战即退,虽然败了,但王爷并非没有去打,只是打不过。皇上虽然动怒,却也无法怪罪王爷。王爷正好还可以保存实力。”
这“保存实力”数字最得兰提之心。他早便暗藏机心,依仗着自己是兰汗的哥哥,对于兰汗的帝位早有觊觎之心。
他道:“多谢提醒,就此别过。”
无双微微含笑,施了一礼。
兰提便上了马,带着人马离开。
此时阿丝黛亦走了过来:“你刚才和兰提说了些什么。”
无双笑道:“随便闲聊了几句,你现在进皇宫,对侍中大人说,让他务必要在皇上面前进谗言,说慕容奇是兰提的外孙,两人根本就是勾结。而兰提也一定不会真地和慕容奇交锋,必然会佯败。到时兰提便会汇合慕容奇的兵力,一起谋反。”
阿丝黛道:“虽然是好计,但皇上是否会相信?”
无双笑道:“兰汗不仅会相信,还会杀了兰提,兰提一死,我相信兰难必然也会反。到时候,就是侍中大人的大好时机。”
流火仍然感觉到胁下的疼痛,他虽然用灵力止住了自己流血,但与湛庐剑无形的搏斗却使他几乎精疲力竭。
他看见无双站在伽蓝寺门前的身影。
尘嚣因逃难百姓的脚步而升起,扶老携幼的人们,惶惶如丧家之犬,不辩方向的奔走。
无双便隐于这升腾的尘嚣之后,如同偶然贬落人间的仙子。
流火的心不由地凄楚起来,不祥的感觉悄然而至,此时的无双与百年前的璎珞如出一辙。美丽的事物都必然是短暂的,无双的命运是否也如同璎珞一般?
他不由地停下脚步,只觉得也许自己离她远一些,对于她来说,反而是一种幸运。
无双也已经看见了他,他身上的白衣几乎被鲜血染红。她知道他必然受了重伤,但她也相信,他一定可以携着那把剑回来。
相信一个人,是可以将性命相托的。
她不顾寺前奔逃的人们,向着流火奔去。
躲过了一辆劣马拉着的木车,几个仓惶奔走的难民,总算到了流火身前。却见流火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眼中俱是犹豫不决的神色。
她虽然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但也知道越是男人,有时反而更加脆弱。
她忍不住握住他没有持剑的手,“你终于回来了。”
流火轻轻一震,无双的手温暖而柔软,与璎珞的手有些相似,却又不同。璎珞的体温很低,无论何时,握着她的手,都是冷冰冰的。而无双的手却是如此温暖,似乎可以一直暖到心底。
这暖意使他的心情略微好起来一些,他道:“跑出来干什么?是不是又是你惹得兵连祸结,民不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