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天还未亮，星星也高悬空中，月亮依稀露出了半个身子，大山也被朦胧迷离的雾包围着而显得越发的神秘与寂静。　　牛婆子轻轻地打开院门，蹑手蹑脚的扛起锄头、背着背篓往山上走去。一路上还不忘做个白日梦，幻想着吃肉的美好场景。　　山路不好走，泥土因霜露而略显潮湿，牛婆子小心翼翼的拄着锄头，一步又一步的走到了自家的土豆地。她先是偷偷摸摸的瞧了一眼四周，再呼哧呼哧的挥舞着手臂，一锄头下去，瞬间土豆就给刨了出来。前前后后花了牛婆子半个时辰的时间，她才手搭在锄头上，大口的喘着气，歇息了不到一刻钟，她仔细的将土豆捡进背篼里，吃力的把土豆运到先前所寻的小山壕里，来来回回七八次，她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然后随意在地上捡了一些干柴搭在山壕上，又撒了一些落叶，最后牛婆子附下身子，整个身子趴在地上，仔细的打量了一会，才站起身子拍了拍衣服和手掌上的泥和草屑，心情很好的扭动身子，愣是摆出了一个妖娆的S形。　　这会儿，天微亮，眨眼的星星也隐去了身子，空中银白的弯月和蛋黄的太阳，各自安好的挂在一边，谁也不惊扰谁。　　做完这一切，牛婆子又如她来时那般偷偷摸摸的弓着个身子，悄无声息的回了家。　　十一昨儿很高兴，可也有些难过。　　昨儿下午它听见二伟说：有了这头野猪，今年家里可以过个好年。它当然为大家感到高兴，毕竟不是每年都有这么多的肉。可随之它又想到了自己，回忆了一下袋子里寒酸的野果，它发现自己的存粮不仅不多，而且种类还少。这个残酷的事实瞬间将它打击得像焉了的茄子。真悲伤啊，他们大碗吃着肉喝着汤，自己却吃着青菜胡萝卜，想想都可怜！　　张翠花她们并不是说不给十一准备吃食，只是不会顿顿投喂野果，毕竟这玩意儿得单独找，谁有那份闲工夫啊。不过萝卜白菜管饱，其中少夹杂一些糙米，偶尔还给它加顿大餐，喂一些松子榛子等野果。可作为唐家大院的一份子，十一很自觉，它常常“自力更生”，会自己收集野果存着吃。尤其是在过年的时候，十一很喜欢将它的“年货”拿出来放在桌上，跟着张翠花她们一起吃年夜饭。　　十一记得张翠花常说：笨鸟要先飞。既然它的年货不多，那它就多努力吧，努力努力再努力的收集野果。　　所以今儿的十一起得额外的早，天还未亮它也起了，而且还很凑巧的跟牛婆子碰了面，只不过是十一单方面的看见牛婆子。它也没在意，毕竟连它这只鸟都知道笨鸟先飞，那牛婆子这个笨人当然也可以早起啊。　　“呼呼...”累啊，真累啊，可再累也得坚持住！十一停在枝桠上，露水打湿了它的绿脑袋。　　或许这就是缘分，十一就蹲在牛婆子藏土豆的小山壕一旁的大树上，所以它很清楚的看见了牛婆子窝藏赃物的全部过程，并且巧合的没被牛婆子给发现。　　上午太阳高照，落叶上的霜露也消失不见，山上的村民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有人拾柴火，有人采野菜，还有人在收土豆。　　“啊！！该死的野猪，我的土豆啊，我可怜的土豆啊！”一道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惊得群鸟扑翅逃离。　　“咋啦，牛婆子？”声音的不远处，聚集着几个砍柴的妇女，她们相互的看了一眼，提起柴刀就往声源走去，只见牛婆子整个人都坐在地上，一脸的要死要活。　　“哎呀，没天理啊，野猪也把我家的土豆给拱了，你们看啊，那么多的土豆都不见了。这可是我儿的口粮啊！”牛婆子说着说着自己都哽咽了，她儿好可怜，只能吃土豆，不行，这次我一定要从张老虔婆那刮几十斤野猪肉下来！　　这么一想完，牛婆子起身就拍了拍屁股，一副找人算账拼命的样子。　　“哎，牛婆子，你干嘛去啊？不将你剩下的土豆给收了吗？”牛婆子一惊一乍的举动，让几人面面相觑，这是...气疯了？　　“我去找张翠花算账，没道理她家得了野猪肉，我家土豆就活该被糟蹋吧！”牛婆子摆了摆手，头都不回的冲着山下跑。　　“呃...昨下午咱们来这里不都是好好的吗？跟张大娘有什么关系啊...”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其中一个实诚的妇女看着她的同伴就问道。　　“可能是气糊涂了吧...”懵逼二号妇人。　　“呵呵...”精明三号妇人。　　　　“张老虔婆子你给我出来！”牛婆子人还未到声音却抢先一步赶到，惊得张翠花一个不小心差点将肠衣给弄破。　　只见院门被狠狠的推开，甚至还在墙上反弹了几下，牛婆子也是一脸杀气的瞪着张翠花，仿佛两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咋啦？牛大娘，你急冲冲的跑到我家，冲着我婆婆大吼大叫些什么！？”唰的一声，唐家四个儿媳妇齐齐的站起身，宋春香冲着牛婆子一脸不惧的说道。　　这人是有病啊，见天儿的和自家婆婆过不去。咋啦，来找茬？来啊，谁怕谁！　　“你给我滚开，我和张老虔婆说话哪有你一个当小辈的插嘴，上梁不那个啥下梁不这个啥的，难怪一屋子的人都是大小虔婆！”牛婆子重重的呸了一声宋春香，这要是她媳妇，早就被休回家了！　　“张老虔婆，你家的野猪昨儿也把我家的土豆给拱了！没道理吃了我家的土豆，这肉还没我的份啊！刘大壮家你都给了，我家你咋地也得给上三四十斤啊！”牛婆子一脸的得意，满脸写着：你不给我就是没道理我就不走你也该天打雷劈。　　“呵呵...”　　“你笑什么？难道不是？你敢说拱我家土地的野猪和你家杀的那头没关系？说不一定它们就是一家人...猪！你得赔偿我！”牛婆子盯着张翠花的眼睛闪烁，最后还是很有勇气的挺了挺身子，大声说道。　　“你怎么就断定和我家杀的野猪有关系呢？”张翠花嗤笑的仰头看着牛婆子，语气很是不屑。　　这是红眼病犯了，想讹她！　　“咋和你家没关系啊，就是因为你杀了它，它的家人才来毁我的土豆！再说了，要是你不心虚，怎么昨晚会给刘大壮家送肉，还求着人家收！”越说牛婆子越激动，声音也更大了，仿佛这样才能证明她说的是对的！　　“呵呵...”　　“你呵什么呵，都是乡里乡亲，我也不要你全部的野猪，你就分我三四十斤就行了！”牛婆子鼻孔朝天，睥睨着眼睛看着张翠花。　　张翠花看着牛婆子神气不可一世的脸，她轻笑一声，微微的站起身子，左右两手的大拇指轻压另四指关节，只听见“咔咔咔咔”的响声。　　“呵，你家土豆被拱管我什么事？就算是一家猪拱的，你也得去找债猪啊，找我有什么用！难道你是女的你小儿子也该是女的？难道你儿该娶亲你也该娶亲？你有那本事吗？再说了，山上那么多的野猪，你就断定是一家猪，莫不是你是月老，一眼就看得出谁跟谁有红线？”张翠花的嘴就像是开了机关枪一样，话不停地往外射。　　“那你也不能证明不是一家猪啊？！凭什么你给了刘大壮家不给我家！？你这没道理！”牛婆子被张翠花一串的话弄得脑袋有些乱，底气不是很足了。　　“我！乐！意！”张翠花冲着牛婆子摇了摇脑袋，脸上还带着笑。　　“你！我不管，反正都是野猪给拱的，凭什么你就该吃肉，我活该受罪啊？你就该赔我！”说着说着牛婆子就在地上撒着泼、打着滚。　　“呵呵...这是不要脸了，总之是只野猪拱的都该找我？你的脸呢？是太厚还是掉了？你脚下这块地是属于我老唐家的，照你这么说这天下的地都属于我老唐家喽？反正都是地！”典型的强盗逻辑，耍横，想讹我？没门！　　“你，你”牛婆子仰着个脑袋，气得眼眶都发红了，右手食指颤巍巍的指着张翠花。　　“你你，我我，结巴啊。你要是能证明是我家这头猪给拱的，肉给你也没事，可你现在证明不了啊。要不你这么说，我也勉为其难的将肉施舍给你，你就说：我是大秦王朝凉水村的牛婆子，八字是...我牛婆子家的土豆被张翠花家的野猪给拱了，我要她赔偿我四十斤肉，假如我说了谎，我的小儿子...八字为...将一辈子娶不上媳妇，考不上状元，同时活该变太监。还有啊，死后我牛婆子自愿下十八层地狱，每日扒舌、剥皮、下油锅！”张翠花脸上带着诡秘的笑看着牛婆子，一边说还一边向她靠近，活生生的让心虚害怕的牛婆子在地上后退了好几步。　　“你...你也太歹毒了！这么诅咒我儿，我儿可是文曲星下凡，才不会考不上状元，小心老天爷怪罪你！”牛婆子支在地上的双手抖动，硬着头皮冲着张翠花的说道，声音的底气也由虚变为了实！是啊，她才不怕，她儿可是在天上当过官的，是神仙！　　“呵呵...你傻了吧？文曲星好好的神仙不当，自虐的下凡给你当儿子？不是犯了错就是被免了职！不好好的夹起尾巴做人，还敢犯事让仙给抓住小辫子？！这下好了，本来还能考个状元，现在只能当太监了！你说你儿会不会怪你啊？”前面几句话张翠花还是一脸的莫测，仿佛她说的全没错，可最后一句她却是蹲下身子凑到牛婆子的脸上，一脸看戏加你好蠢的表情看着她。　　“怎么可能！我又没说谎...喔，我想起来了，土豆肯定是被牛铁柱给偷了，不就是昨儿说了一下他，至于嘛！真的是不孝子，该天打雷劈！那个...我不跟你说了，我可没说是你家野猪给拱的，我儿可是当状元的人！”唰的一下，牛婆子利落的站起身，梗着个脖子，眼神飘忽的说道。　　她还没拿到肉，所以不算是撒谎，她儿还能当状元！对，土豆是被牛铁柱给偷了，这杀千刀的家伙，连亲娘的东西都敢偷，活该一辈子没出息！　　说完，牛婆子裤子都没顾得上拍，后面沾满了泥巴，随着她远去的背影，看上去就像是猴子的屁股。　　“娘，您说这牛婆子家的土豆该不会真的被野猪给拱了吧？”宋春香一脸怀疑的走到张翠花的跟前。　　“呵，屁，她是馋肉了，想从咱们这里讹肉！”张翠花看了一眼宋春香，转身就坐了回去继续灌香肠。　　“那她不会真找牛铁柱吧？可怜见的！”宋春香突然回过神来，刚刚牛婆子好像说要去找牛铁柱算账，啧啧...这不是让人家背黑锅吗？　　“哎，所以说啊，我对家里的几个蠢货该是有多好，这么蠢我都没有嫌弃！”说着说着张翠花自己都感动了，至少她可没算计自家的四个蠢儿子。　　“哎，不过吧，这牛铁柱估计就遭殃了！”摇了摇头，张翠花接着说道。　　　　“牛铁柱，你给我滚出来！好啊，现在人长大了就翻要天了是吧？敢偷亲娘的土豆，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不就是昨儿说了你，至于吗？老天爷啊，你看看啊，睁大眼睛看看吧，亲儿子要逼死亲娘啊！”牛婆子气呼呼的冲进牛铁柱家院子，张望了一圈在屋顶上看见了牛铁柱，她指着他就开骂。　　牛铁柱打算今儿将家里的屋顶给补补，免得下雪的时候受不住力房顶给塌了，可谁知道他老娘冲进来什么也不说就骂起来了，弄得他一头蒙，自己没干什么啊！　　急冲冲的从屋顶下来，他搓了搓手连忙问道：“娘怎么了？我干什么了，您一进来就骂，还有...土豆？”　　“哼，我的土豆被偷了，是你吧？不是你就是你家的小崽子，真的是好的不学尽学一些坏的，就不能跟你小弟好好学学吗？没那读书的脑子就不知道对你弟好一些吗？赶紧的将偷来的土豆还给我，这事我帮你在你弟弟面前兜着，免得你两兄弟离心了！”她的一根手指都抵在了牛铁柱的脑门，甚至还将牛高马大的他给弄了一个踉跄。　　“娘，我没偷你的土豆，大楞也没有，他还在帮小弟逮鱼嘞，更不会偷！会不会是您早就挖好了忘记弄回去了啊？”牛铁柱心里有些难过，他是真的没干这件事，为什么娘要这么说...　　“啥？你说我人老了脑子不行？有你这么当儿子的吗？你的良心呢？喂狗了？”话说道一半，牛婆子就扯着牛铁柱的衣服撒拉着，还一边的捶打着他的胸脯。　　“娘，我没那个意思,就是”腿止不住的往后退，牛铁柱双手试图抓住牛婆子的手，同时还不忘稳住她的身子防止她摔倒。　　“我不管，给我背一半的土豆回家，你要是不背以后也别叫我娘了！”牛婆子双手使劲的一挥，手瞬时摆脱禁锢，同时脚也后退了一步，双眼冷漠的看着牛铁柱。　　“娘！”　　“背不背！？”　　“我...”　　“背不背！？”　　“...背...”牛铁柱看着眼前冷漠的娘，心里一边堵涨的慌一边泛着酸意。　　“早答应不就行了嘛！记住一半的土豆，还有鱼哈，以后每天都要送鱼，不要我每天都来催！”说完这句话，她还是不放心，快步的走到土豆堆，几番的挑挑选选。　　“好啦，这边都给我背回去！”牛婆子指着地上又大颗又饱满的土豆，冲着牛铁柱就吩咐道。　　“好！”　　心在滴血，牛铁柱不是心疼土豆，而是被他娘的举动给伤了心。　　　　中午，唐家大院的饭桌上，宋春香手舞足蹈地将张翠花今儿击败牛婆子的神举给众人吹嘘了一番。　　“总之啊，事情就是这样。哎，我的火候还是差了些。娘说的对，戳人要往心尖上弄，这蛇都得往打七寸。”宋春香很是佩服她家婆婆，这嘴真神了，她可想不到那去。　　“咦，奶，我今早还看见了牛婆子，我看见她将土豆藏在了一个沟里，还用杂草给盖着了。不过吧，我当时就在一旁的树上，看得清清楚楚！”十一突然从白菜萝卜堆里抬出头，用鸟喙梳着翅膀上的羽毛说道。　　“...”　　所以牛婆子自导自演了一出戏，结果被她婆婆给吓跑了，最后赖在了她家大儿子身上？！　　上午牛婆子的动静那么大，而凉水村的村民也是个爱听八卦看闲戏的，所以大家很快就知道牛婆子想讹张老太的野猪肉，可是没成功，最后赖到了她家大儿子牛铁柱身上。大伙除了同情牛铁柱之外，也是格外的庆幸自家没有这种偏心到极点和不讲理的老娘，甚至之后有一度时间，凉水村的老人们受到了自家儿子媳妇如春风般的待遇。　　“呵呵...二伟，你待会吃完饭赶紧带着三四五将牛婆子藏的土豆给背回来，记住一定要偷偷地，别被人给发现了。”想了一会，张翠花觉得牛铁柱有此一遭和自家有干系，要不是牛婆子馋她的肉，导出了这部戏，牛铁柱也不会被他老娘给讹上。既然她知道了这个消息，她就好好的帮他一下，也气气牛婆子，谁叫她乱许愿啊。　　“奶,您是想？”二伟灵光一闪，立马就领悟到了。　　“嗯嗯”张翠花点了点头。　　“好勒！”拍了拍胸脯，二伟自信道，他一定办妥这事，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土豆运到铁柱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