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22章 娘在这儿(2 / 2)互穿之世子他画风不对首页

她虽和世子交流极少,但也知道世子为人克制隐忍,少有这么放肆地喝酒的,一定是有什么心事郁结,且不是自己忍忍就过去了的事儿。

这么多年了,世子纵使再无助崩溃,也从来不流一滴眼泪,也不叫旁人察觉他的心绪,只是一个劲儿地克制,纵使气得极了,说话也是淡淡的,叫人摸不清他的情绪。

所以陡然间放纵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必定是有缘由的。想必定有大事发生,叫世子自己排解不畅,不得已喝个大醉来遣怀。

这也是为何李氏和温孤齐一向疏远,如今听了江若弗醉了,便也不管这么多平日里的亲疏隔阂。急急地过来,亲自来照顾的缘由。

必定有大事发生,李氏怕他想不开,所以特意亲自照料。

只是李氏却猜不透到底是何缘由。能令世子大醉至此。

侍女捧着解酒汤来,李氏伸出手接过。

侍女有些惊讶,王妃这是要亲自喂?

江若弗迷迷糊糊之间,只感觉有人轻柔地将自己扶起来,一勺一勺地喂着微甜的汤。

江若弗半睁着眼,看见床正对着绣着青竹的精美纱窗。

只想起从前岳国进犯,大昭举国逃难时,自己和姨娘住在了有一扇破油花纸窗的屋子里,木窗是圆形的,风从窗纸破口处吹进来,像刀子一样拍在人脸上,有时还带着雪,冻得刺骨。

屋里只有一条窄棉被,姨娘就将这唯一的一条窄棉被盖在自己身上,轻声哄着她睡,待江若弗半夜里醒来,却见姨娘一个人坐在床尾,瘦弱的身影在月光下愈发纤弱。

那寒风还从破花纸窗里吹进来,冻得姨娘缩成一团。

姨娘瑟瑟地站起身来,想用自己的衣裳去挂在窗子上,塞紧了挡风,却怎么也塞不住。

一遍遍地把衣裳塞在窗上,衣裳一遍遍地滑落。

姨娘终于是塞得不耐烦了,一把将衣裳摔在地上。

江若弗就那样看着,以为姨娘塞得厌烦了,就会回来躺着睡觉。

却没想到,下一刻,姨娘蹲下了,抱紧了手臂压着声音大哭。

她就想要一扇好窗子,只是一扇窗子而已。

可是她连这个都办不到。

她只想有一扇好窗子,可以挡住冷风,不叫她的孩子在梦里还瑟瑟发抖。

很久以后,江若弗才明白姨娘当时的心情,

前半夜姨娘坐在床尾半宿,不过是为了给她的孩子挡风罢了。

江若弗的眼泪朦胧了视线。

被送到庄子上的姨娘死了一个又一个。

她都不敢去想,若是姨娘死了,会是如何的境况。

会是何等的深渊。

江若弗咬紧牙关

她是妓子又如何!

她是她的母亲!

她的母亲!

昏昏沉沉中,江若弗被一勺又一勺地喂着甜汤。

江若弗想起从前那碗甜汤来了。

那是姨娘从厨房捡了糖纸一张张刮干净了,用刮下来的糖煮了挖来的藿菜,才得来的。

那窗子漏风得很,她受了寒,高烧不退,又挨饿受冻,姨娘只好绞尽脑汁去弄一碗热汤,抱着迷迷糊糊的她,一勺一勺喂给她喝。

江若弗醉醺醺的,神思混沌地想着明云罗,也回忆着那碗甜汤的味道。

而李氏极有耐心的一勺勺吹凉了喂给她,江若弗正想着那汤,恍惚间被喂了热汤,她努力睁开眼去看给自己喂汤的人。

却是眼前朦胧,只见的到模糊的一扇圆窗,和一个女子的轮廓。

汤的温热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好像又看得见那圆窗上的破牡丹花窗纸被风吹得一拍一拍,簌簌地响起来。

感觉得到冷风从窗纸洞里钻进来,身上盖着的棉被破了好多口子,单薄得挡不住风,像冷箭穿心一样冷。

而姨娘拿着一个破了口子的小碗,轻声呢喃着不哭,半抱着她,一勺勺将汤喂给她。

可是现在,娘在哪呢?

她鼻头一酸,眼泪落下来,轻唤了一声,

“娘。”

极细微的一声低唤,但李氏听见了。

她拿着碗的手一顿,只见滚滚热泪从江若弗的眼中落下。

李氏拿着帕子,去给江若弗擦眼泪。

不知不觉,自己的眼睛也红了。

明明知道世子唤的不是自己,李氏还是握住了江若弗的手。

她压着哽咽,安抚道,

“娘…在这里……”

江若弗冰凉的手被一双温热的手握住,她在恍惚间的沉浮不定终于落地。

江若弗得了安抚,缓缓闭上眼睛就着酒劲儿睡过去了。

李氏握着江若弗的手,慢慢的,终究是放开了。

她刚刚进府的时候,世子不过是六七岁的孩子,每每见到她,总是远远地就走开,除非有外人在,世子才会上前来恭敬而疏离地道一声“王妃玉安”。

一直以来,她都能感觉到世子与自己之间深不可见的鸿沟。

自己刚刚进府的时候,常买些小玩意儿来哄府里的孩子。

温孤煜会欢欢喜喜接过,说些叫人开心的孩子话,其余几个旁支的孩子也会恭恭敬敬地接了,欢喜地跑开。

唯独世子,她让仆从把孩子们唤来分礼物,别的孩子们都是欢天喜地的,而世子只在门口站一站,冷冷地瞧一眼眼前热闹景象,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可李氏知道,世子并非生来就对人淡薄至斯。

世子有一回病得极重,高烧不退,她急着来照顾世子。

世子就像现在这样,握住她的手,不停地落泪,迷糊着,嘴里还喊着娘。

那双很小的手就紧紧地抓着李氏不放。苍白的唇一张一合,重复喊着一个音节。

李氏那时还是个小姑娘,却第一次,想成为一个母亲,去安抚眼前脆弱敏感的这个孩子。

李氏的眼睛荡起雾气。

可是世子自那之后,只与她渐行渐远,无论她做了多少努力,都无济于事。

她其实,真心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对待。

哪怕有了自己的孩子,提起孩子二字,李氏眼前最先浮现的,仍旧是温孤齐那张幼小的苍白的脸,哭着喊娘的样子。

江若弗的脸在李氏朦胧的泪眼中,慢慢变得模糊。

江若弗怔怔做梦,梦里似乎有个人,在与她说话。

但她记不清那是什么。

梦里的她,和一个说不上来的熟悉的人并肩淌水过河,那人在她跌水之际,牢牢握住了她的手。

他低声细语,在她耳边轻喃,

“江若弗,我会陪着你。”

一轮极满的圆月自江流的边际缓缓升上天空。

月色苍茫,院子里隔墙的青竹影子倒映在花上,花与竹影子交叠,分不清孰花孰竹,似互换了影子一般。

未开的竖长花更似竹影,成圈的竹叶影子更似花盏。

青竹与花盏的命轮在月下交错互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