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之后,浣衣局里最脏最累的活,都压在了杨汐妍的身上。 就这样半年,无声无息地过去了。 半年可以改变很多事,麦子可以从青涩长至成熟,初生的孩童会落地爬滚,而远在他乡的王侯,也被世人逐渐地淡忘.... “尊贵的公主,快别扫了,从茅坑里出来!”万胤园怪里怪气地在浣衣局的院落里高声呼唤。 杨汐妍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了出来,此时已是黄昏时分,万胤园不怀好意地冲着她笑了笑,用下巴努了努脚边的三个大布袋: “来,公主,将这些送回到古道宫去。” 杨汐妍看着那几个大袋子:“中午时您让我去打理杂物间,午饭我没能吃上,日暮了,能不能让我吃了饭再走。” 万胤园一口回绝:“长公主急着要,回来再吃吧。” 杨汐妍苦笑:“回来还有么?” “你若再不走,呆在这儿我也让你吃不上。”万胤园双手叉腰,横眉道。 杨汐妍轻叹一声:“我走就是了。”她来到了布袋之策,用手提了提,难以想象地沉。 “太重了,我一个人是带不走的。”杨汐妍知道,万胤园又在刻意为难她,却不料万胤园听了她的话,竟然一口答应,顿时呼唤两个正在浣衣局里聊天的宫女:“青衣,郑然。” 那两名宫女走了过来,万胤园朝她们使了个眼色,顿时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郑然和青衣当即提起布袋,与杨汐妍一同朝着浣衣局外走去,让杨汐妍意想不到的是,当她走出浣衣局时,青衣和郑然并未跟出来,而是在门前就收住了脚步。 “你们...”杨汐妍还在纳闷,两个大布袋被从浣衣局里扔了出来,滚到了杨汐妍的脚边,青衣和郑然嬉笑着,从里头将门合上了。 虽然隔着厚重的大门,但万胤园的声音杨汐妍却仍是听到了:“我们的小公主还真是天真的呢,就从来没把我的话认真地记牢在心里,我说自己去就是自己去,谁给你讨价还价的权利,不把东西送到古道宫,就不要回来了!还有,别弄破了,否则有你好受的。” 宫女夜里私自在华晨宫中游荡不归,是大罪,轻则掌嘴罚俸,重责大刑伺候,杨汐妍清楚自己若是拖着这三大袋的衣物也不是不可能,咬咬牙就挺过去了,可无论如何在天黑之时她是无法按时回来的,万胤园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就是想让她好生吃一顿宫刑。 “你!”杨汐妍气得不轻,她捂着胸口,好久才把这口气压了下去,她看着地上的几个大布袋,积压了数月的委屈突然又爆发出来,在这一瞬间,她真的很想痛哭一场。 “汐妍,需要帮忙么?”忽然一个声音在杨汐妍的身后传来,杨汐妍回头,看到了一个胖胖的身影,卓茵茵正站在浣衣局外的路上,笑容可掬地看着她。 “茵茵姐,你怎么来了!” “我来内务司办些事,刚想顺道来看看你,却未料这般巧,看来我不用进浣衣局那个鬼地方了。”卓茵茵走到了杨汐妍的身边,看到她身下的袋子,“噢!是咱们古道宫的衣服啊!”卓茵茵顺手就抄起了一大布袋。 “茵茵姐,别...”杨汐妍赶忙阻止,卓茵茵却大大咧咧地挥了挥手:“没事儿,我们这种农家出身地姑娘,就这么袋东西,我跟你说,还真没感觉!”说完她不顾杨汐妍惊愕的表情,就买开了步子。 “茵...”杨汐妍忙提起了剩下两个大布袋,跟了上去。 “最近过得好么?”卓茵茵侧过脑袋关切地问,杨汐妍先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而后忽然惊醒,忙摇了摇头,可这一切,都被卓茵茵尽收眼底。 “你可以和我说的,让个你信得过的人给我捎个信就好。” 杨汐妍摇了摇头:“你帮了我,过后只会招来她们对我更加疯狂的报复。” “也是!”卓茵茵顿时醒悟。 “茵茵姐,你呢?”杨汐妍反问,卓茵茵撇着嘴摇头道:“不好,古道宫里最近都过得不好。” “怎么说呢?”杨汐妍歪头道。 卓茵茵提了提受伤的布袋,有些愤然地说:“都是那个太师府的肖大人!” 杨汐妍淡淡一惊:“肖大人?肖天骄?他怎么了?” “肖大人自打半年前亲手将陛下送上皇位后,声名大雀,后来他重新收编了被先帝拆散的龙武卫南下,对云国接连发起进攻,连战连胜。” “后来呢?” 卓茵茵说:“原本太师府在小太师莫名死后已然沉寂,如今竟死灰复燃,而肖大人这半年来备受朝廷倚重,进宫的次数多了,就对长公主有了情意。” 杨汐妍若有所思:“肖天骄要重振太师府往日容光,若是迎娶皇族,无疑如虎添翼,那长公主的意思呢?” 卓茵茵顿时摇头:“主子自然不愿意,她连肖大人都不肯见上一眼,可肖大人却不依不挠,各样珍品轮番被呈了上来,虽然都被主子退了回去。就连太皇太后那边,如今他也是讨好得紧。” “以前从未见过肖天骄对长公主有过任何想法,或许他只是为了去图一个身份罢了。” “可不是么,再说了,主子的心里住了人。” 杨汐妍的心一抖,她叹息:“李安过...” ”这么久了,长公主都不知道派出多少人去找寻,可却没有李大人的半分消息,“说到这儿,卓茵茵也很是沮丧,昔日李安过病居古道宫时,跟一众内侍都相处得十分融洽,如今因为他的事,不光是赵雅英,其他人也都心伤无比,卓茵茵又说:“有时候我们心中都有了那么个念头,李大人可能真的...真的...唉,可看到主子那副痴心等候的模样,没有人说得出口。” 杨汐妍挤出了笑:“我和长公主一样,相信他没有死。” 卓茵茵叹道:“云国人送来的俘虏名单,并没有李大人,若他没死,为何不回来,好让主子这般痴等,你知道么,每每主子派出去探信的人回来,我们看着她从欢喜变作失落的模样,别提有多难过了。” 说话之间,二人终于来到了古道宫的山坡之下。 “汐妍,你用过膳了么?” 杨汐妍摇了摇头。 “那正好,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杨汐妍看了看天色,有些为难道:“可是我要在天黑之前回去,否则...” 卓茵茵放下布袋,拉起了杨汐妍的手:“没关系的,一会儿我替你向主子讨一块古道宫的腰牌,这样你就可以夜里在华晨宫里畅通无阻了。” “那就谢谢你了,茵茵姐。”杨汐妍很是感动。 在古道宫用过了晚膳,这是杨汐妍半年来吃过最好的一顿饭了,卓茵茵带着她去寝宫找赵雅英,正好看到几名宦官抬着厚厚的卷宗从旁经过,杨汐妍看到此景,顿时回忆起了当初替赵离批阅奏疏时,二人美好的相处时光,卓茵茵并不知情,还道杨汐妍困惑不解,当即对她解释道:“陛下身体一向不好,部分地方上来的奏疏,都由主子帮忙分忧。” 杨汐妍点了点头,卓茵茵突然叹息:“说是部分,可几乎半数以上的奏疏,都被送到了古道宫,主子说,只有埋头去做别的事情,才能去止却对李大人的思念。” 言语间来到了赵雅英的寝宫,二人却被当值的宦官告知,赵雅英不在。 “主子被肖大人约出去了。”当值宦官对卓茵茵说。 “怀梡,什么时候的事儿,我临走前,她还在呢。” “就在日暮时分,也没多久。” “主子不是一向不见肖大人的么?”卓茵茵困惑道,怀梡回答:“是这么一说,但是今天,肖大人告诉主子,他有了李安过的消息,主子心急,跟着出宫了,不过时候不早了,主子也是时候回来了。” “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卓茵茵眉目间有些担心,怀梡说:“怀荀陪着主子呢,应该不会。” 卓茵茵点了点头,对怀梡说:“这样吧,你的腰牌先借我吧,一会儿主子会来了,我再和她要一块新的给你。” 怀梡将腰牌取下来了,卓茵茵将腰牌放到了杨汐妍的手上,对杨汐妍说:“汐妍,主子可能很快就要回来了,我得伺候她卸妆更衣,怕是不能陪你回去了。” 杨汐妍点了点头:“我自己走回去就是,怎么能再麻烦姐姐你。” 卓茵茵笑了:“那你一路小心。” 杨汐妍出了华晨宫,走了一条最近的路回浣衣局,虽说有了古道宫的腰牌,不怕华晨宫夜行被罚,可若不早归,届时万胤园看到她平安无事,指不定又要弄些别的什么法门去整治她。 杨汐妍顺着宫道走了不远,忽然前方一阵嘈杂,像是很多人在吆喝搬运着什么,她还未看清,两名男人已经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其中一名身穿七品官服,朝她挥了挥手:“前面走不了了,绕道而行吧。” 杨汐妍茫然地转过了身,听到了方才让自己绕路的男人对自己的同伴说:“帝宫是应该重新修建了,战乱之后,很多地方根基不稳,或是墙砖松动,像今日这般连廊倒塌之事,日后怕是会遇上更多,倘若正巧伤了或是惊了陛下,咱们脑袋都得搬家。” 另一个男人说:“你说的是,明日我就上书工部,让其拨款下来整修宫阙。” 看样子是楼宇倒塌,堵住了前路,杨汐妍看着四周,盘算着另选哪一条道路回去便捷,思来想去,最快的道路,还是走御花园而过,想到这儿,她当即转而往北,不一会儿就到了御花园门口。 “御花园已经封闭,勿要再上前了。” 杨汐妍怎么也没想到,御花园的路也被封了,却不知道是为何,但这时守卫御花园的大汉将军看到了杨汐妍的腰牌,竟然改了口,说:“原来是古道宫的姐姐,进去吧。” 看来长公主的令旨,如今这般有效,杨汐妍转念一想也是,如今风国国内真正的皇族只剩下了赵宣和赵雅英,即使尚且年幼,可她如今的地位,自然是比原来高去了很多,思索之间,她已经走到了御花园的深处。 即使花园小径边的路灯都已经点亮,可在枝繁茂密的花园中,亮光仍是显得有些微弱,杨汐妍天生夜里看不大清路,只能趁着天色尚未完全黑下去,赶紧穿御花园出去,就当她刚要提起加快脚上的步伐时,杨汐妍忽然听到,树丛的另一侧,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肖大人,您是要戏弄本宫么,您根本没有李安过的任何消息吧?”树丛那头传来了一个少女的声音。 听到了李安过,杨汐妍也反应过来说话的是谁了,她扒开了树丛,果然看到了赵雅英和肖天骄。 “是,我承认,毕竟见上长公主一面,太过困难了,如果不这样,您根本不会出来见微臣一面。”肖天骄说。 “肖大人军务繁忙,现下想说什么就快些说吧,不要耽误了我们两个的时间。” 肖天骄说:“是,长公主殿下,微臣仍是为了旧事而来,不瞒殿下,微臣对殿下的情意...” “肖大人,我说过了,没有可能,我很抱歉。”赵雅英一口回绝。 “可是...”肖天骄的语气里有些焦急,“今日微臣进了宫,跟太皇太后、张太妃都说起此事,获得了她们的首肯,故而这才来找殿下您。” “皇祖母同意了?”赵雅英有些吃惊。 “是,太皇太后说,殿下您也到了该出嫁的年岁了,她对我说:如果您能进太师府,她会很高兴的,这是她的原话。” 赵雅英沉默了好一阵,忽然对身侧一个人说:“怀荀,告诉栾欣郡主,明天我不能见她了,我要去见一趟皇祖母。” “长公主殿下!”肖天骄急呼。 “肖大人,你应该知道,不管皇祖母跟你说了什么,那都不作数的,我该嫁给谁,父皇在世的时候,就已经明说了由我自己做主。” “可是当时张太妃...” “张太妃如今已经不是后宫之主了,我才是。”赵雅英淡淡的说,“肖大人,真的抱歉,我知道,若是没有您和龙武卫的浴血奋战,风国不会那么快渡过难关,我和皇兄都很感激您,但是在这件事情上,我真的没办法接受。” “当真都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么?”肖天骄的声音忽然变了。 “是。”赵雅英话音还未落,忽然杨汐妍听到了她倒在地上的声音。 “肖天骄,你竟敢!”怀荀的尖声惊叫,可当即又是一声击打之声,怀荀也倒在了地上。 “肖大人...”这时候赵雅英的声音,变得十分地虚弱,“你....” “长公主殿下,对不住了,您刚才喝的茶里,有软骨散。张太妃的意思是,若是殿下您先委身于我,后边的事儿,由她操办。” “我皇兄不会放过你的...”赵雅英说。 “这个殿下不用担心,我府上有种秘药叫消忆花,殿下,您就当您今天做了一个梦。”肖天骄开始松去自己上衣的扣子,面部变得极其狰狞,他左右四顾没有人,先将早已被击晕的怀荀一脚揣进了池塘中,而将赵雅英拖进了树丛之间,他早已按捺不住,如同饿狼一般朝着赵雅英扑了上去。 “救...”赵雅英无力地喊,可声音小得如同蚊虫一般,根本没有人能听得见,她的眼角,滑下了两行清泪。 肖天骄飞速地扯下了赵雅英大红色的外衣,雪白的肌肤瞬间就露了出来,肖天骄咽了咽唾沫,低头就想去舔。 杨汐妍再也忍不住了,虽然她知道她不是肖天骄的对手,可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赵雅英被这般玷污,她咬紧了嘴唇,不顾一切地跑进了树丛之中,朝着肖天骄就扎了过去。 肖天骄惊骇万分,杨汐妍趁着他六神无主之际,抱着他的身子就冲出了树丛。 “你找死!”肖天骄反应过来了,出手去击打杨汐妍。 杨汐妍吃痛,大声地尖叫出来,一边是肖天骄下手真的很重,二来她也想趁机引起守卫们的注意。肖天骄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妙,顿时就起了杀心,下的手一次比一次地重,杨汐妍死死地抱着肖天骄就是不松手,被打得耳鸣不已,这时她也豁出去了,恍惚间,她抱着肖天骄就往池塘里扎。 即使她不识水性。 冰冷的湖水从她的鼻腔和嘴巴灌了进来,杨汐妍无法呼吸,难受至极,即使这样,她还是没有松开抱着肖天骄的手,肖天骄在水中狂乱地挣扎着,杨汐妍忍受着他的击打,似乎没有原先那般疼痛了,她的意识,逐渐地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