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念,偏生是这样的名字? 剑?不断。 心念?清虚道长不断的念,又托付给师父。 经劫难而不断,是为执念。 不经劫难,哪得正果?二人携手。 他们的命途却总和六界息息相关,何必躲?你自己控制断念! ---------------------------------------- 云霞点染着色彩,远方海浪,在天边嬉戏,更细密轻柔,桃花精也欢喜缤纷的衣裳。 洁白的身影又出现在绝情殿,万年不易,皑如山雪的衣襟上,如何跳动着日光最后的笑语? 白子画看见哑然失笑的一幕。花千骨正百折不挠地对着一把剑念念有辞,剑倒是腾了起来,却是忽高忽低,时左时右,仿佛有意和花千骨玩闹。幽若在一旁干着急,手都舞酸了。 又让师父看见如此窘迫的一幕……花千骨更是拼尽九牛二虎之力,却架不住往前的冲力,扑-倒-在白子画脚下。 白子画伸手扶她起来:“你还不会御剑,我教你。”声音冷清,花千骨却笑了,当年白子画月下教她御剑,不也是这么说的么?师父全记得。 “断念!”花千骨这才看清白子画脚下之剑,轻盈薄削,虽布满裂纹,却恢复完整。看来师父修复宫铃时,也修复了断念。这一切,才能重回。 惊喜恢复如初,感慨山水万重。 但想起任何过激的情感都可能触发师父绝情池水的伤痛,尤其是诛仙柱下血腥的回忆。花千骨极力克制,只蹲下身抚摸了重逢的故友,又拉拉白子画的袍袖,眼中凝铸克制的感恩,小声说了声“谢谢”。终究还是白子画脚下俯身一拜,不待白子画扶她起来,就拉着他手上了剑身。 倒是断念不似这对师徒沉默,见到两位旧主,发出嗡嗡之声,破空震颤。 两人飞入空中,留下在一旁看着陶醉的幽若。 又是月明。 看不到站在身后的师父,却知道澄澈的月光,也只能作师父的背景。 “师父那夜教我御剑,就想过要收我为徒吗?”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白子画,仍如当年那般,感到没了呼吸,整个人浸没在他清如水、淡如月却涤尽天地的光芒中。 “我不是在瑶池就说要考虑吗?清虚道长临终托付,你也足够努力,我不应不收。”白子画平静地说。 “师父做任何事,都是因为应该吗?”花千骨有些许失望,指望听到性情一点的回答。 “真正的应该,最是纯粹出于本心。” 师父干干净净几个字,清冷如月光流动,流到花千骨心里,如饮醍醐。花千骨早已明白,师父一生担待极多,天下,本心,所珍惜的人……这些原本不应矛盾。 “师父,你说清虚道长为什么偏偏要把我托付给你呢?他知道那么多,早看出我的命数了罢?”花千骨心中许多疑团,这位老者在她生命经历的开端就逝去了,却对她的一生和天下命运做出预示甚至安排,实在不得不敬佩。 “应该,也知道我是师父的劫难……”花千骨的声音小下来。 “命数不须修改,只当引入正途。你受如此苦难,因你能力如此。放出妖神的是你,比是任何其他人要好上千万倍。至于劫难,不经劫难,何来正果?在一切的开端,清虚道长已是安排好了。” 白子画的语气,不似花千骨忽高忽低,一贯的平静深沉,实则蕴藉许多情绪。花千骨难得在白子画的言语里听到如此敬意和感激,也从未听他评论过妖神出世之事。万万想不到,他竟认为,他们师徒二人其实是做了该做的事。虽然这个代价,未免太高了。 断念似乎很满意前主人的回答,清越鸣啸,全然不响亮,却是拨弄在心弦。 “还叫断念呢,清虚道长未断的念,又被师父承续……” 轻描淡写的一句说笑,只有共渡大患难的同路人领会。 白子画眼中一缕异色。心中感到和所有时候都不一样,不是只有大爱没有私情的长留上仙,不是小骨的师父,甚至不是恋人,而是……知音?世间,还有这个词的? 花千骨只是和断念说笑了一句,心里正想着,好在他们熬过来了。 熬过来了吗?花千骨还是忍不住问:“师父,那我们的劫难……” “小骨,我们已过了一个大劫。以后有什么,为师与你共同应对。”白子画沉吟片刻后答道,平和,镇重。心中却不是那么释然,当年清虚道长把小骨托付给他,就提到了他们要应对的劫难,如今又是……怕是,永远不断的念罢! 看来想不多过问天下是非,可他们的命途却总和六界息息相关。也罢,既然是躲不了,又何必躲呢? 只是这次,万不能再让小骨受苦了。不觉间,把小骨的手握得更紧,更紧。 花千骨听着师父说共同面对的话,回应着手上的力度,点点头。多少年各自奋力着,互相却常是不解和伤害。能一起应对,没有比这更大的幸福了。 “现在你自己控制断念。” 急遽下坠,眼看就要坠落到绝情岛下的池水中。月下仙境,云生海楼,再无这样的美景,又岂有比这更痛的……执念。她和师父,竟携手走在这样一条路上? “稳定心神。”白子画语气几分严厉。却暗暗准备着,控制断念。 花千骨被师父一句话叫醒了,杂念殆尽,断念缓缓上升。 升得足够高了,绝情殿平齐可见。还有,是什么,暗黄的微光,如初诞生的星辰,自顾自地表达着自己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