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互相给予不了。 我结束这个错误。 你只是不巧,但你本来自由。 自主把握命数,逆流奋进。 不吃些苦头,如何达成所愿? -------------------------------------- 霜吟在霜渐房门前站了一天一夜。一直不着声色的脸上,是长久睁大的眼睛,和紧紧咬着的嘴唇。 蓝雨澜风拿出许多亮片、珠子,穿梭编织。白子画和斗阑干都端坐入定。花千骨觉得无聊,更耐不住周遭压抑,也修炼起五行术来。 奇怪啊,师父这几天也没和她练天海剑,不是要日日修炼吗? 第二日日跌时分,霜渐的门开了。 霜吟怔怔地望着哥哥,他周身泛着暗暗的光,纯净而柔缓,目光浅浅如漂浮,却自有一种定性。手上拿着几个瓶子。霜吟轻叹一口气,退到门旁。面色缓和下来,也忽然褪去一层死灰,见了几分人色。 霜渐似乎看到了妹妹,又似乎没看到。只是走到四人前,把手上三个暗绿色瓶子和一根泛着绿色幽光的小刻刀放在桌上,转身回到了自己房间。霜吟随后也走了进去,掩上门。 再没见二人从房间里走出来。 白子画坐下,念了一段咒语,眉头稍稍舒展开来:“好了,符咒已破,我们走罢。” “师父,是怎么回事?” “我来告诉你是怎么回事!自命清高的仙人,却逼得一个小妖没了活路!”却是空翠的声音,“霜渐不能轻易和人接触,尤其不能帮人救人。是啊,这就是他的本性。他一直四处逃避,就是为了不遇到旁人。他甘心被我玩弄,也因我不会给他带来厄运。你们,为了救一个对你们重要的人,轻易就要了他的命。”黄色的泪水点点滴在墨绿的地板上。 应了自己的预感,花千骨困惑地看向白子画,却见师父脸上悲悯中透着凌厉:“这并非他本性。他如今解脱苦海,你又几时悔悟?” 空翠仰起因悲愤反-倒-妖气散去的脸:“悔悟?那你就收了我!”说罢笑了起来,笑声比哭声更凄厉彻骨。 白子画手一扬,却见花千骨拦在空翠身前,满脸泪痕,只得沉声解释道:“我给她看个人。”结印处白光彻目,呈现霜渐魂魄最后一缕在人间的残留。 魂魄慢慢聚集成人形,发出空灵的声音:“你说我不会说话,不然你会听我的。我现在说,你听么?空翠,我对不住你,你要的,我不能给你;正如我想的,磬夷也……甚至不会发觉。我年幼不知事时,沾染上那个诅咒,修成了人身,却失去了选择,只能躲着所有人,所有美善之物。我只是爱慕磬夷的敢作敢为、正气凛然。我后悔了,如今能结束这个错误,来生一定好好修炼。你也不要恨磬夷了,你只是不巧,种子落在磐石背阴一面,并不是磬夷要夺你的阳光雨露。你是自由的,不要再作恶了。这世上,我除了妹妹,除了你,没有别人了。你又让我为你雕刻亭子,可我不想再看你这样,与人厮混后一人在亭中独自垂泪。我这一日一夜在房间里,只勾画了一片草地,愿你能从恶念里释放,回归本然,自在如海,和美如茵。芳草也聊充我送别之意,你多多保重!” 声音渐远,魂魄又归回一个亮点。白子画默默念诀,归复霜渐的魂魄。 空翠双手捧着雕画着一片草地的椴木,一时失了怨念,失了狡诈,失了一切,呆望着远去的霜渐,久久不语。 倏忽间,蓝雨澜风掠到空翠身前,取了她的血、泪和气息,又扯下她腰间那个红黄色的小木亭子。 “再晚一步,恨意减退,就怕不生效了。” 空翠有几分迟钝地看了蓝雨澜风一眼,仍旧在原地站着,只是捧着椴木的手将椴木抱在怀中,小心触碰着上面的纹路。 四人离了这个的被哀伤充满的树屋。 “小骨,你还好么?”白子画轻轻拉了拉一直低头往前走的花千骨。 花千骨回过头来,看着师父冰雕玉砌的面容,没有一丝瑕疵,不染一丝尘埃,在任一处停留都如神灵恩泽,此刻却充满担忧地望着自己。 “师父……”花千骨再也无法自控,一头栽进白子画怀里,放声大哭。 白子画倒是意料之中,抱着她,柔和地抚着她因抽泣而颤栗的身子。 “师父,我们这到底是在帮人还是在害人?已经死了几个人了……” “人各有命,他人相助,最终在人自主把握命数。是很残忍,苍天待人,并非总是温和教化。况万物有时,兴起,发展,高-潮,终结,不同阶段之促成,亦各不相同。看似灾祸,未知不是福。无论如何,劫难里当逆流奋进,经历重重考验,终会得成正果。” 师父的话,不是每句都好理解,也不是每句都愿意去理解。想想曾经为了那些死去的人忤逆师父…… “傻丫头,自己经的事不比这惨烈百倍?你们面对自己的劫难不暇后顾,一个明知大祸仍旧收归门下,为保她不惜牺牲一切;一个逆天命也拼死救他,受尽非人之苦。不可怜自己,却不忍心别人受苦?不吃些苦头,如何达成所愿?” 蓝雨澜风说得直接,花千骨在白子画怀里停止了哭泣,好半天说了句:“你们说得都对。”重重呼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一份重负,身子更疲惫不支。 “好了,别整日里哭哭啼啼。第四个人你们也别急着找了,反正没有头绪。带这小丫头去玩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