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西垂,孤山留影。 人影也被渐渐拉得细长。 刚才还在啰唣着的归鸟,此时静静的憩息在林中,不再吵闹。 看着下山的姐妹,李向东感同身受,因为他从小就和舅舅生活在一起,经常在外面游荡,一年半载才能回家见见父母,思念之痛自然是少不了的。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不也正是个流落天涯的浪子么? 他站在山上想到了很多,想到了舅舅教他的武功招式和那千古传颂的诗歌,也想到了和舅舅赌气,跑到这里来一个人躲着哭泣,害得舅舅四处找他不到,干着急的时候,他才慢慢出现,以示委屈。 这里藏着他童年的秘密,包括快乐的和不愉快的。 他在想事情,需要静。 所以没有和梦圆梦轩姐妹俩照面。 况且这姊妹俩正伤心难过,见面了不免让人家有些尴尬。 没有人在哭的时候愿意被人看见,除非自己受了对方的委屈,故意让对方知道。 待梦圆梦轩走远,李向东才踏出脚步,准备下山。 是该回去了,吃饭的时间也到了。 …… “老爷,饭菜都准备好了。” 耿晓钊左掌平抚前腹,右手轻握左掌手腕,双脚平行直立,低头禀告文志平。 在文志平面前,这姿势已成为耿晓钊的习惯,这也是文志平教给她的待客礼仪。 因为每当文志平府上来重要的客人时,都由耿晓钊特别服务,诸如上菜,给客人倒茶,斟酒水之类的。 文志平坐在椅子上,语中带威“嗯”了一声,随即道:“哦,晓钊,你去叫少爷,梦圆梦轩和石绚音过来吃饭吧。” 耿晓钊柔声道:“是,老爷。”然后退了出去。 耿晓钊刚一转身回头,就看到李向东走来。 她又驻足转身回头对文志平道:“老爷,少爷回来了。” “舅舅!”李向东叫道。 耿晓钊轻移莲步,往休息室来把石绚音领到客厅。 …… 梦圆梦轩从山上回到师父的房间,房间里已点上了烛火,显然有人。 她们进门一看,却是商管家。 商管家在喂络英喝药。 姐妹俩见此情景,先是一愣,她们倒不是不希望师父被人照顾,只是对商管家的举动有点意外。 因为太过热情,太过细心。 外人比自己对师父还贴心,这说什么也有点自惭形秽。 两姐妹顿了一下,彼此对望一眼,然后才走了进来。 “商管家。”梦圆叫道,这算是一句问候吧。 “噢,梦圆姑娘。”商管家回头道。 “老爷叫我煎了一幅药,端来给道长喝下。” “哦。”梦圆梦轩异口同声的道,尾音是向上的,带有疑问之意,更多的是感激。 她们不知道师父与文志平有什么交情,但她们知道这种交情必定是过命的。 “商管家,我师父怎么样了?”梦圆问道。 商管家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络英仍然昏迷不醒。 “师父!”梦圆沙哑的声音喊道。 她多希望师父快些醒来,那怕只是肢体动一下也好,可是师父没有任何反应。 商管家劝慰道:“二位姑娘不必伤心,络英道长服的药,有安眠养神,汇恢元气之用,现在正值效用期。” 梦圆梦轩听闻此话,放心了许多。 商管家接着又道:“相信很快就会醒的。” 很快? 有多快? 她们多想立刻馬上现在就看着生龙活虎的师父。 不过她们听说很快,紧绷的弦顿时松了些,脸上的愁也收了近半。 耿晓钊又来此寻梦圆梦轩用餐,可是此时此刻她又怎么说好呢?是直接说:“‘二位姑娘,请到客厅用餐’吗?” 她不好发话。 不是她不善交际,只是不忍打扰。 商管家看着晓钊呆呆的站在门口,便已知晓了个大概,便道:”道长需得静休,切不可多惊动与他,二位姑娘先下去用餐吧。” 梦圆感激的道:“多谢商管家。” 商管家微笑,示意不必客气。 晓钊引着她们来到了客厅,按宾主入座。 餐桌上没有多说什么言语,只是道了一些礼数罢了。 吃完饭后,又探望了一次络英和张人韦,然后才各自歇夜。 弦月已隐入西方,夜完全黑了下来。 百草牧场里的人都睡着了,唯独文志平还没有入眠。 他来到络英养病的房间里,点燃灯火,看着络英花白的头发,“哎”的叹息一声,感概岁月无情。 他想起当初的络英被称作峨嵋派的“玉树掌门”,是何等的风流倜傥。 而今,络英虽说精神饱满,但还是白发渐生。 “络英啊,你这家伙可别一睡不醒啊!”文志平喃喃的念道。 他记得,那一剑,生死结缘。 他记得,那一别,或为永恒,不曾想,今日重见,莫不是要他还络英那救命之恩? 文志平忆起往事,往事历历在目。 他想起了他们年轻时的模样,是何等的英武,只是现如今已物是人非,彼此都不复当年之姿了。 他们分别之后,一个在峨眉山做了峨眉派的掌门,一个在黔中经营百草牧场,各自忙碌,不曾往来。 时至今日,两人已有十几个年头未见了。 文志平此番再见络英,深情厚意,自是难以言表。 络英深受重伤,文志平便无微不至的照顾络英,以报答他的昔日之恩。 现在他只希望络英早些醒来。 文志平黯然神伤片刻后,也回卧室歇夜去了。 黑夜漆黑,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