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令下,舵手起航,两岸青山相对而出。 其时已是春季,四野一片生机。 张人韦站在船上,暗想:“没想到我在山肚子里走了这么远,不知不觉中,竟然走到黔、渝二州的交界处来了。本以为我张人韦会孤独无依的死在那大山里,不成想还能活着走出来,还阴差阳错的当了什么廊主,‘人有旦夕祸福’,再说不假啊。” 张人韦与杨赟并排而立,远眺江面,青山倒退。 张人韦问道:“杨大哥,现在是什么时节了?” 杨赟回道:“二月十九。” 张人韦眉头一皱,心生疑问,自己在大山之中不知过了多少个夜晚,怎么还是二月?遂道:“啊?杨大哥,不对啊?” 杨赟解释道:“廊主,今年闰二月。” 张人韦恍然:“原来如此,我倒是忘了这个事节。” 乌江十里画廊的据点在龚滩镇,乃乌江与阿蓬江的交汇处,码头上来来往往的商旅熙熙攘攘,大船小船鳞次栉比的列于两旁,一幅和顺气象,哪象什么打打杀杀的江湖门派? 春风吹来,掠过张人韦的脸庞,“杨大哥,你们这里看上去就是寻常百姓,怎么会和打鸡洞这种江湖门派扯上关系呢?” “廊主有所不知,乌江十里画廊地理位置特殊,北是渝州,南是黔州,两地百货都由此地运转,打鸡洞虽地处黔州,距此百里之遥,但也想让我们入其门下,从而控制这里的经济命脉。” “不干事,却想从中捞到好处,我当然不愿意,这不就打起来了。” 张人韦点头,用讽刺的语气说道:“不劳而获,空手套白狼么。” 杨赟道:“可不正是这样嘛!” 张人韦道:“放心吧,有我在,日后没人敢动这里。” 杨赟正需要一个武功高强的人捍卫这一方水土。 虽然乌江十里画廊有自己的卫队,但有张人韦这样的高手坐镇,安全性比较高。 他二人说话之间,大船已靠了岸。 杨赟走在前面,为张人韦引路。 “杨大哥,吩咐几个人把伤着的兄弟抬回去好生照顾。” “是,廊主。”杨赟也不觉得张人韦反客为主的命令起了自己,他领先走下船来。 这个地方依山傍水,果然是个好去处。 地面以青石板铺彻而成,房屋均为吊脚楼。 拾级而上,便来到了一间气派的殿堂,殿堂内设正殿、偏殿、耳房、雕梁画栋,筒瓦覆顶。 杨赟引介道:“廊主,这是我们议事的地方。” 张人韦点头! 转过角落,进到一间厢房里,杨赟又介绍道:“这是你的居处。” 张人韦看了一下,很满意:“嗯,好!” 杨赟退出两步,“廊主,需要什么,你尽管吩咐。” 张人韦不客气的道:“好。” “对了,杨大哥,有剃须刀吗?给我一幅。” 杨赟看着张人韦长长的胡须,笑道:“廊主,做美髯公不错啊,挺霸气的。” 张人韦道:“麻烦,再长就要长虱子了。” “我这么年轻,可不想搞得老气横秋的样子。” 杨赟应道:“好,廊主,稍后给你准备。” “那就多谢杨大哥了。” “是属下的分内之事!” 杨赟退了下去,顺带关上门。 张人韦独自处在房里,缓缓走到椅子上坐下。 “好久没这么舒适过了。” 突然之间,他有一种想家的感觉,莫名的生出一种孤独之感,又冒出不安的心情。 是的,父亲大仇未报,他怎会安心? 不时,有人敲门。 张人韦唤了进来。 是一个女子,大约十七八岁,模样清秀。 那人俯身拜道:“廊主,你的剃须刀。” 张人韦平平淡淡的道:“好,你放在旁边。” 那女子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 张人韦回头问道:“你还有什么事吗?” 那女子道:“杨档头叫我来服侍你。” 张人韦诧异:“啊?服侍?” 那女子道:“你过来,我帮你剃胡须。” 这口气怎么像……命令似的。 张人韦脸上挂着尴尬,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他走了过去,坐在镜子前。 那女子把他的胡须打湿,先用剪刀把胡须剪短,然后涂上软化剂,便开始下手。 呲,张人韦有点痛,下意识的避让了一下。 那女子则忙道:“胡子太长太粗,剃起来有点困难,你忍一下。” 张人韦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冉冬月。” “冉冬月?你是冬月生的?” 冉冬月的手停了下来,也没有说话。 张人韦回头举目看着她。 她则看着镜子,呆呆的。 张人韦问道:“你在看什么?” 冉冬月小脸一红,“没……没……” “原来……公子如此年轻。” 冉冬月走到茶几上,拿过一套衣服,说道:“请公子沐浴更衣。” 张人韦道:“这……个就用不着你了,我自己来。” “我帮你吧!”冉冬月道。 小脸蛋又是一红:“啊不,我替你打水。” “好!” 冉冬月加好水,试了试水温,随即退了出去。 久在山中,身上确实有很多污垢,张人韦美美的享受着,让水温放松全身。 沐浴更衣完毕,他便觉得全身轻了许多,走出门来来放松心情,却听到脚步声响起。 张人韦闻声看去,是杨赟。 杨赟上前看着张人韦油头粉面的,心中一愣,“廊主,你好了吗?我们请你到大殿议事。” 张人韦道:“正好,我也有事要和你们说。” 来到大殿,已有四个人对立而坐,分排两边。 左边两位分别是冉云,负责鱼业,陈志,负责公盐私盐的转运。 右边两位分别是杨聪,负责旅店秩序,辜誉名,则是负责黑市。 这些人看着张人韦,大有不屑之意。 因为,他太年轻。 年轻就没有阅历,如何带领乌江十里画廊做大做强? 张人韦走到正中站立。 杨赟朗声说道:“各位,今天招集大家过来,便是宣布新廊主就任之事。” “这位是张人韦,也就是我们的新廊主。” 辜誉名道:“杨赟,就算你当廊主,我们也没有异议,可你也不能把廊主之位拱手让人吧!” 其余三人随声附和。 杨赟道:“四位档头听我说,我今日在江心与打鸡洞打得头破血流之时,是这位张兄弟救了我。” “那也不能这么做啊!”四人各自说道。 “我们的祖制想必大家都没忘,只要有人得了这两件宝物,便是我们的廊主。” “当然没有忘!” 当下,杨赟请张人韦亮出湘妃剑和夜郎王印,俱说个中原由。 四位档头怀疑的查看一番,辨别真伪,便低头沉默,再无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