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末冬风瑟瑟,北市的一家氧气厂大门外却聚集了许多车间工人。
体格健壮的陶田脱下手上干活用的脏白胶手套放进兜里,沉默寡言地站在厂子门口,周围是决意与厂老板讨要薪资的工友们,场面一度吵闹不堪。
没有人同他说话,因为陶田是个近乎哑巴的结巴,很少会有人耐心与他打交道。
由于经济大环境不景气的缘故,陶田所在的氧气厂效益不好,一度濒临破产,眼下已经连员工的劳务费和遣散费都拿不出来了。
这家氧厂主要制作小型便携式氧气瓶,批量发售给销售商,再由他们去向高海拔地区、冰山开拔这类旅游人群兜售,适用对象单一,抗风险能力也弱。
于是当经济下行,生存不下去的首当其冲便是旅游业以及与旅游相关产业,氧气厂只是里头微不足道的一家。
几乎从年前开始,厂里每月只给工人发放两千元的基本工资,相应的提成与绩效一应暂缓,说到了年尾再结,可到了年末,说好的钱却没了影。
这一年便携氧气瓶的销售遭遇滑铁卢,大批大批的成品堆积在仓库,外售出去的寥寥无几,厂老板急得嘴角起燎泡,可一点办法也没有,甚至只能用生产成品抵员工的工资。
这个说法已经出来几天了,但并没有工人买账,他们要卖不出去的氧气瓶做什么,还是实打实的钱票来得实在。
双方拉锯了许久,眼看今天又是白费功夫的一天,陶田垂下眼眸,当着众人的面第一个走进了早已停工的厂楼会计室里。
他不想再等了,等拿到应得的补赔偿,就准备启程回乡下老家过年。
陶田如今刚满三十岁,工龄却不小,有十一年,工龄费与一整年的绩效提成加起来,除去已拿到手的基本工资外,氧气厂还差他八万左右。
这八万里,只有百分之二十也就是一万六能给现钱,剩下的全部都得用产品抵换。
会计打出离职合同叫陶田签字,这字一签,以上的说法不可再悔改。
陶田本就打定了主意,他拿过合同看了看,见没什么差错后,抿着唇捏过笔就把名字签了,还按上了红手印。
一万六易结,六万四的便携式氧气瓶却有无数。
一瓶成本价十五元,一箱三十五瓶,六万四就有一百二十二箱之多。
陶田用他的二手半厢式货车拖了有三趟才尽数拉完,徒惹了不少人笑话,说他又傻又没骨气。
面对这些议论纷纷,陶田充耳不闻,开着破旧的货车径直离开了氧气厂。
半路上,他打开连接后厢的一扇小窗,习惯性将手伸进去,不出片刻又缩回。
乍看似乎毫无变化,可沉甸甸的车身一轻,油表的转速着实慢了下来……
陶田有个泉眼空间,自他小时候就有,起初极小微不可觉,随着他长大,空间也越变越大,至今有两三亩地那般大小,可堆放死物。
中央还有个会滋泉水的眼,那水味道极其甘甜,甚至很有效用,喝来神清气爽百病全消,可惜太少,一天才一滴,要积攒许久才有一口。
几趟车开下来,天都快黑了,想必工地那边也休了工,陶田不再犹豫,直接回了自己在城郊蜗居的待拆房。
氧气厂今年活少,半歇工状态,为了能多挣些钱,陶田闲暇时就去附近的工地上做做搬砖、泥水匠等兼职,他身强力壮,一个能抵两三个使,因此包工头很欢迎他,给的活也不少。
到了城郊,入目一片荒凉昏暗,没什么人烟,只有一栋栋待破拆的私房坐落在那。
放眼望去,黑黢黢的门窗像是一个个吃人的孔洞,仅零星几点灯光,但都隔得很远。
这是一片交付后待动工的拆迁区,平日没有人管理,是拾荒者的天堂。
因为住在这里不需要缴纳任何费用,陶田为了省钱,经常会找这种免费的房子住,眼光一挑一个准。
毕竟氧气厂的宿舍也不是随便给人睡的,一个月住宿费都要两百元,积少成多实属不菲。
前些年他省钱是为了给村里定亲的未婚妻攒本科与研究生学费,后来亲事被对方单方面作罢,但能省一点是一点的习惯却就此养成。
男人生活简朴,贵在勤俭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