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被带走调查,妈妈也被作为密切关系人进行观察。
那个夏天,是乌念云最不愿意想起的时间。
每天待在家里,一日三餐被送到门口,草草果腹不知滋味,妈妈强颜欢笑,安慰她不会有事,然后整夜整夜坐在阳台,望着窗外黑色的天发呆。
一个月后,爸爸被定罪,连见家人一面都不行,直接被送到隔了几百公里以外的B市服刑。
十二年。
人生能有几个十二年。
妈妈不相信爸爸会做这样的事,她相信自己的丈夫,就算在官场起伏,内心也依旧是那个干净清澈的青年。
接着就是无休止的上诉,被驳回,继续上诉。
黑夜仿佛没有尽头一样,乌念云浑浑噩噩,日夜仿佛没有区别,以前的场景纷杂凌乱充塞脑海,让她没办法理清思绪。
那天妈妈从外面回来,坐在沙发上安静的吓人,夜色笼罩,乌念云却不敢开灯。
妈妈忽然站起来,笑着让她稍等一会,然后就进了厨房,寂静了快两个月的灶台再次工作,不一会就传出饭菜的香气。
看着餐桌上的饭菜,乌念云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吃过饭,妈妈催促她上床睡觉,乌念云乖顺回房,紧接着从门缝观察妈妈在做什么,见她只是坐在阳台看天,就像往常一样,乌念云稍稍安心,躺在床上心不在焉翻书,不时注意外面的动静。
然而长久以来的焦虑和郁结导致的睡眠不足很快让她昏昏欲睡,直到手里的书掉在地上才猛然惊醒。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
乌念云急忙出去找妈妈,但是回应她的只有一室安静。
顾不得洗漱,乌念云连衣服都没换就奔出家门,正好撞上一个来找她的女警察。
女警很年轻,看她的眼神即便是透过眼镜也能察觉到其中的怜悯。
乌念云强迫自己不去想,只是,事情总是会朝着最坏的结局发展。
她见过妈妈许多样子,笑的,怒的,温柔的,严肃的,这段时间以来总是安静沉寂的,而站在这里,乌念云无法想象,白布下的妈妈会是什么样。
警方没有让她掀开白布,从二十几层楼的高度坠下来,很难保持一个完整的形态。
乌念云能明白警察的顾虑,也知道这是为了她好。
妈妈向来爱美,也会时刻保持衣着大方得体,头发干净蓬松,一定不希望最后呈现给自己女儿的,是破碎凌乱的自己。
乌念云没有哭,她觉得这好像是一场梦,春天的时候,爸爸妈妈还曾与她商量,等高考结束,他们一家三口就去旅游,不管什么工作学生,只有他们三个。
为什么短短两个月,世界就天翻地覆。
爸爸和妈妈的父母都已经过世,也没什么兄弟姐妹,最后还是乌念云在爸爸妈妈的朋友们的帮助下办了葬礼。
直到妈妈的棺木入土,乌念云才真切的意识到,她的家没有了。
葬礼以后,乌念云就走了,她没有去为她安排好的寄养家庭,而是自己一个人生活。
中间她回过一趟家,只是那里已经被查封,进不去。
翻了好几遍邮箱,确定并没有收到录取通知书,乌念云也没觉得沮丧。
她早就做好了思想准备。
不过是雪上加霜,对于已经冷到极点的人生来说,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