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葬礼的时候,她看着土坑里漆黑的棺材,想象着妈妈躺在里面的样子。
警察阿姨说,妈妈从太高的地方落下来,实在是…不太好看,于是直到棺材被钉死,她也没有看见妈妈一眼。
妈妈最爱漂亮,离开时却那么破碎惨烈,乌念云想,也许是真的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吧,才会以这么决绝的姿态离开这个世界。
要填土了,乌念云站在墓坑边上,最后看了妈妈一眼,扬手让指间细碎的纸屑散落进土坑。
亲爱的女儿。
妈妈不是个称职的母亲。
可是妈妈太累了。
让我休息吧。
接下来的日子。
你要保护好自己。
我永远爱你。
…
时隔多年,乌念云终于伏在左星予肩上,将这么多年的痛苦化为压抑不住的呜咽,痛快地发泄出来。
她从来没有怨过妈妈丢下她,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那么多年,爸爸将妈妈爱护的有多好。
两人互为初恋,妈妈的父母去世的早,从舞蹈学院毕业,妈妈没有回老家,从此基本没了亲人,爸爸比妈妈早两年毕业,等工作稳定以后就立刻和妈妈领证结婚,没两年就生了乌念云。
乌念云出生以后,妈妈曾经有一段时间精神状况不太好,爸爸担心她出问题,请了保姆专门照顾乌念云,而他则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每天陪着妈妈出去散步谈心。结果妈妈的问题是解决了,爸爸本来可以升职的,因为这件事又拖后了。
后来妈妈开了一家舞蹈学校,有了自己的事业之后,妈妈每天容光焕发,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是她最幸福的。
那时爸爸已经有了不低的职位,曾经有下属为了讨好他,不敢给他送礼,就将主意打到了她妈妈头上,妈妈又是个没什么心眼的性子,就这么中了别人的计。
爸爸为了解决这件事,花了不少功夫,那段时间妈妈总是偷偷流泪,既恨自己不长心眼给爸爸添了麻烦,又怕自己的学校恐怕不能继续开下去了。
可是爸爸之后从来没有提过让妈妈关掉学校的事。他只是说,是自己没有跟妈妈讲清楚,这次有了教训,以后注意就好了。
就连乌念云有时都觉得,爸爸把妈妈宠的像个小孩子,她只要去做她喜欢的事就好,其他的事情都不用她操心。
曾经乌念云很羡慕爸爸妈妈的感情这么好,直到那件事发生,一直被呵护着,不曾经历过风雨的妈妈骤然被掘掉保护罩,根系完全裸露在风暴里,她无法想象那段时间妈妈是如何煎熬过去的,就像她也无法想象,如果妈妈没有离开,现在会是什么样,而她自己,又会是什么样。
桌子上方是暖黄的灯光,把菜肴照的很好看,而它们的味道也很不错,虽然凉了,却也没影响口感。
乌念云胃口不佳,吃了一点就不再动筷,左星予也没有强迫她,今天发生了太多事,不能再逼她了。
让她缓缓吧。
左星予这么想着。
能说的不能说的,都已经说了。乌念云一瞬间有种踩在云上的飘忽不定,急需某些刺激让她安定下来。
手塞进兜里摸到烟盒的瞬间,就是一顿,抬眼,左星予正看着她的手,然后视线挪到她脸上,表情很无奈。
“就这一次,让你放松一下,从明天开始,不许再抽了,对身体不好。”
可能是坦诚之后生起了点儿有恃无恐,她下意识反问左星予:“你不是也抽烟吗?”
虽然很少,但她也见到过。
左星予一脸正直:“是啊,所以我跟你一起戒。”
乌念云愣了下,手指已经触到了那方正的硬盒,摩挲两下,在心里叹了一声,抽出手,什么都没拿出来。
“算了,不想抽了。”
左星予很满意,叫来老板结账。
老板过来,瞅瞅乌念云红彤彤肿起的眼睛,好奇的抓心挠肺也只能云淡风轻的递上账单,然后在他们离开之后疯狂脑补。
回到家里,乌念云草草洗漱完,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发呆。
左星予洗完澡出来,就看到乌念云整个儿团成一团,只露出个脑袋,看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扑上去抱住,在软绵绵的被子上蹭一蹭,左星予满足的眯起眼:“明天跟我回家吧。”
乌念云艰难侧开脑袋,眼神诡异的看他。
刚坦白完,她还没适应呢,就要跟他去见父母了么?
左星予却好像不明白她在顾虑什么一样,自顾自道:“昨天他们还问我什么时候带你回去,这样刚好。”
乌念云连生气的心思都没有,把他从身上掀下来,被子一甩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动弹不得,然后往边上一躺,摊着肚皮想明天应该怎么应对。
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左星予听到她绵长的呼吸声,从被子里挣扎出来,轻轻把人搂进怀里,一夜安眠。
转天中午,两人收拾好,便开车回左家了。
左家在A市北部一个中高档别墅区,左家爸爸喜欢侍弄点花花草草,就在院子里的小花园里开辟了一块小天地,里面种满了各季花卉,一年四季都能看到花开。
左星予提前跟家人说了乌念云来拜访的事,左爸左妈兴奋的不行,早早开始打扫家里,连在家里码字的左青云都被撵了出去,勒令中午才能回来。
左妈妈手艺很好,一大早出去买了很多菜回来,钻进厨房就不出来了,左爸爸一边打扫房间,一边闻着厨房里飘出来的香味,很是无奈。
家里两个孩子的个人问题是他们近些年最大的烦恼,倒也不是要逼着他们去找对象,但是总得给个态度,不能老是这么得过且过。
谁知道这两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接连宣布了恋情,左青云如今已经快要和男朋友订婚,而左星予的恋爱对象,也早就人尽皆知。
左青云吧,她谈恋爱可就早了,初中就因为早恋被叫过家长,后面断断续续也谈了几个男朋友,就是从开始写书以后才静下来,要不是年纪慢慢大了,他们才不会着急让她找对象。
相比较起来,他们更关注左星予一些。
左星予这孩子打小就别扭,上中学的时候,因为长相清秀学习好,不少小姑娘暗地里留意他,他可倒好,把人家给他的情书打回家扭脸就交了家长,让他们跟老师说。再之后上了大学,也没见他跟哪个女孩合得来,唯一一个费若岚,他们还期待了一阵,最后也就那样。
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谈恋爱,你敢信?
左爸左妈也不敢信,可又不得不信,除非左星予偷偷谈恋爱没有告诉他们,但也不可能,就他那个性子,真要谈恋爱了,绝对会光明正大的,就比如这次。
其实他们私底下了解过乌念云。
毕竟是公众人物,网上的信息还是挺全面的。
结合左爸爸之前对乌念云的些许了解,他们大致对乌念云有了一定印象。
很年轻,长的也挺好看,即便经历了诸多磨难也坚韧自强,积极向上,专业领域内也很出色,而跟他们比较熟悉的宋荣安和费若岚对她的评价也很好,应该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姑娘。
也正因如此,他们实在是很好奇乌念云为什么会看上自家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