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戏和上一场不同,上一场戏月光有多迷人、环境有多美,戏就有多暴虐。
而这一场戏,要在性中抽离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情意,滋生这丝情的环境反而是昏暗的。
屋内,厚厚的窗帘挡住了光。
江渡渡坐在床边,纤细的手腕撑在身侧,细腰削肩,香颈白肤,靛青色的旗袍将她秾纤得中的身材展露无遗。
拍床戏是需要技巧的,开拍之前大多需要试戏。
江渡渡紧张地抠了抠手指,深呼一口气,抬头看向导演和周桥松。
屋里暖气充足,周桥松腰上只围着一块大浴巾,肩宽腰窄,肌肉分明却不显粗壮,一看就是平时经常锻炼,他微皱着眉头对导演说:
“导演,你这剧本有问题,这场戏可以像上一场,后半段只拍我的背,不需要让演员牺牲到剧本上的程度,我们拍的是文艺片又不是色情片。”
黄导从开拍之前就被人误解要拍色情片,他挺反感被人从这方面说嘴的,现在被自己的男主角当面说色情,十分恼火地爆粗口:“你懂个屁,上一场是有上一场的拍法,这一场有这一场的拍法,男女之间在这种时候生出的那一点点似情非情的东西,靠的就是肢体纠缠,要的就是直白中生出隐晦,你懂吗?欲是直白的,情是隐晦的。”
周桥松并没有被导演激怒,仍然十分冷静地说:“我拍了十几年的戏,这点东西还是能看出来的。”
黄导闻言皱眉,“那你还说什么?”
“可不代表只有这一种拍法。”周桥松看了眼紧张到抠手的江渡渡,淡淡说,“想达到这幕戏的效果有多方式,甚至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可以,你据本里写的拍出来,女演员太吃亏了。”
黄侠顿了半晌,看向床边静坐的美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他妈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行,够可以的周老师,怜香惜玉是吧?”黄侠点着头,“我本来还觉得你和江渡渡太生疏,想让你们私下多接触接触培养感情,现在我看不用了,还没感情就这样了,再培养感情戏干脆不用拍了!”
周桥松收回目光,“你想多了,在我眼里她就是个小姑娘而已,我是为了自己。”
黄侠气笑了,“为了自己?为了自己你让我拍你后裸?你怎么不说你是为了我?”
“你要是这么想也行。”
黄侠深吸一口气,周桥松混到今天这地步,他要是坚持不拍黄侠还真拿他没辙,“你来真的?”
周桥松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这下黄侠知道了,他烦躁地搓了搓杂乱的头发,点点头摔门而去。
摄像师尴尬的放下机器,默默跟着导演出了门。
屋里只剩下江渡渡和周桥松。
江渡渡怔怔地看着周桥松,半晌回过神来,哑口道:“周老师,谢谢你。”
周桥松将外套穿上身,神色淡淡地说:“不用感谢我,不是为了你,这出戏本来就不必拍的太直白。”
江渡渡有些茫然,在她心里人被分成了三类:我在乎的人、路人、女主的人。
最后一类人很特别,凡是小说中提到和女主关系好,或者爱慕女主的人都被江渡渡划分在这一类,江渡渡时刻提醒自己要避而远之,以免再出现陆错那种情况。
江渡渡从小是个孤儿,领养她的人把她送进娱乐圈当她是赚钱的工具,后来养母也去世了,江渡渡只剩下一个人。
对她好的人太少了,她格外珍惜这些人。
然而她也实在不想自作多情,以为是自己在乎的人,但最后那个人选择的却是女主,女主光环是多么厉害的东西啊。
周桥松作为小说里的官配,是江渡渡第一要避而远之的对象,警报几乎拉到最响。
可没人告诉她,当她想躲着的人对她好的时候,该怎么办?
不管女主光环,用真心回报真心?
江渡渡心里一个激灵,算了吧,想想就肉麻,暂且不说女主光环到底有多强大,人家周影帝可能根本不需要她的那点感激之心,刚才不就否认是为了自己吗?
她还是继续躲远点叭,这么想着,江渡渡重新低下头,像只没有小鱼干的猫咪一样细细叹气。
周桥松皱着眉头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老是躲着我?”
“从第一见面开始,那时候我以为你怕羞,可已经这么长时间了,除了见到我就跑,对视从来不超过三秒钟,连吃饭都要找个看不到我的角落,我哪里得罪你了吗?”
江渡渡:“……没、没有。”
“那是害羞?”
江渡渡:“……是的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来的吧?”周桥松严肃地说,“你是女主角,我是男主角,我们拍的是爱情戏,男女主角都不熟悉要怎么拍?连黄导都看出咱们两个生疏了,你想让他使出些非常手段吗?”
江渡渡立马摇摇头,“不想。”
“那就不准躲着我。”周桥松揉了揉眉头,实不知道现在的小姑娘都在想什么。
“嗯嗯。”江渡渡乖巧点头,亮亮的眼睛看着周桥松。
周桥松一顿,哑然失笑,不过是个小姑娘。
这时候导演带着满身的烟味进了门,见周桥松和江渡渡神情放松,沉着脸说,“周老师,按你说的改可以,不过还要加个特写。”
周桥松神色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