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砚琮这段时间却出乎意料地好眠,回到房间后几乎是沾枕头就睡着,早把赵嵘玖一个小医生轻飘飘砸了两亿打水漂的事情丢到了脑后。
第二天赵嵘玖来替他针灸的时候,两人也默契地避开了前一天的话题,好像那口元青花罐从来不存在似的。
两人之间聊天的氛围颇为轻松,加之如今治疗颇有进展,白砚琮只觉那块一直堵在心口的石头都松了似的,整个人不知不觉展露出一种闲适来,虽然脸上没什么明显的笑意,可就是让人知道他是愉悦的。赵嵘玖不太会描述,只是他看着这样的白砚琮,自己心里也挺高兴。
他想,自己这回大约是医生当得太久了,所以也能稍稍体会一下何为医者父母心。
入夜,白砚琮坐在院子里看文件顺便逗猫,他对猫的态度不像对外人一样冷脸相待,但也并不像一些爱猫人士那样见之如狂,甚至有时还颇为严厉,若是园内的猫随意跑出去捕捉鸟兽,那是铁定要挨罚的,加之他还不许园内的猫出园,因此纵酒园的员工都私下玩笑管这群猫叫宫女太监,一入纵酒深似海,要想出园,那就得天子开口才行。
不过这群猫偏偏就爱黏着他,只要白砚琮不出言驱赶,定然要绕在他身边,这几年下来,白砚琮渐渐也习惯了被这么一群毛茸茸的小东西包围。
佛教大会开幕时,赵嵘玖就取消了他的“静养禁足令”,只说如今治疗取得了进展,不用像之前一样了。
白砚琮也闲不下来,除了明面上的纵酒园,他私底下还有些产业要打理,德思便是其中之一,虽然当幕后老板不需要出面处理公务,但很多事情最后都要他来拍板。
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他反手捏了捏有些僵硬的脖颈,又点开了邮箱,鼠标还没点开最新一封未读邮件,耳边却忽然传来一阵异响,似乎是有人在轻声啼哭。
那哭声似乎离得很远,在夜风中隐隐约约地飘荡着,白砚琮刚要细听,那声音便骤然消失。他往窗外看了一眼,月色溶溶,窗外竹林染了一片银白,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白砚琮收回目光,抬手要动,那声音又随着风传了过来,这次声音更大了些,声线稚嫩,像是个孩童的哭声。
可它却又不像孩子饿了摔了的哭喊,更像是带着撕心裂肺般的绝望,加之蓦地出现在收园后的纵酒园——这个本不该出现孩童的地方——倒有些像灵异电影里那些渗人的背景音,忽重忽轻叫人听得头皮发麻。
常人乍然听了这般声音,少不得要毛骨悚然,白砚琮却恍若未闻,径直点开一封邮件看完,那哭声仍不绝于耳,他这才微微皱眉,推动轮椅到了门边。
比起在屋内,那阵哭声更显清晰,白砚琮正分神细听,忽觉身边蹿过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那只狸花猫,此刻它正挡在白砚琮身前,微微弓起背脊,冲着屋外发出赫赫低吼,十足的戒备姿态。
白砚琮一笑,弯下腰安抚地摸了摸狸花猫的脊背,又看向那哭声传来的方向,神色微沉,他倒是想知道,这纵酒园中怎么会有孩童哭声,难道是白日游园的客人丢了孩子?
他拿出手机,正要打算着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那哭声却又停了。
白砚琮几乎以为自己是幻听了,他心头一动,手下却是更快地拨出了号码,那头很快接了起来,白砚琮也没遮掩,直接说自己听到了哭声,问对方园内是不是有小孩滞留。
卓航本就在带人进行夜间巡逻,闻言立刻调派人手加大巡查力度,又让人仔细排查监控,最后自然是一无所获。
白砚琮本以为此事就此揭过,没想到刚挂完电话,甚至还不等他回到屋内,那阵哭声就又响了起来。
一大片薄薄的卷云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天空中,月亮周围出现了一圈月晕,月色淡了三分,怪石奇树都似乎蒙上了一层阴翳。
那只狸花猫已经开始烦躁得龇牙咧嘴了,白砚琮轻轻敲了敲轮椅扶手,思忖片刻,推着轮椅出了小院。
他原本打算叫卓航派个人过来跟他一起去看个究竟,没想到刚推开院门就看到了不远处站在青石小径上的赵嵘玖。
对方打着手电,正朝他听到哭声的方向张望,显然也是发现了古怪。
四目相对,白砚琮轻笑一声,“赵医生,这次可真不是我故意的——你也听见了吧?那个小孩一样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