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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三、张有鑫&p;柯玉3

张有鑫受伤以后双下肢瘫痪,对于一个十九岁的年轻人来说绝对是严酷又沉重的打击,不过在家人、伤友、心理医生的帮助下,他逐渐接受了自己只能依靠轮椅生活这个现实。

然而接受归接受,生活琐事各方面发生的改变还是会令他感到烦恼,首当其冲的就是大小便失禁问题。

受伤之初,张有鑫在医院都是用的导尿管,但导尿管很容易发生感染,晚上睡觉翻身下肢痉挛还容易被导尿管损伤尿道,所以出院后他开始用成人纸尿裤。

可能是个人习惯不同吧,有些伤友对纸尿裤接受度很高,有些人则非常排斥,张有鑫就属于排斥的那一类。

他总觉得身上穿着纸尿裤,尿了以后会闻到一股味道,老爸老妈都说没有,可他就是闻得到。

张有鑫年轻,又是低位受伤,关于小便问题,他曾经向主治医生倾诉,说自己会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小腹处有隐隐的下坠感,意识清醒时努力去感知,这种感觉虚无缥缈,非常细微,有时还会伴随寒颤、手臂起鸡皮疙瘩等症状,当这种感觉过去后没多久,他就会发现纸尿裤里有小便了。

医生知道这是每个截瘫患者不同的身体反应之一,即便张有鑫是完全性损伤,小便时也没有感觉,但他的这种反应说明他有残存的尿意。

于是,医生便建议张有鑫进行反射性自主排尿训练,争取在白天时可以摆脱导尿管和纸尿裤。

张有鑫听说以后积极性大增,真的开始训练,几个月来训练效果不错,算好时间去上厕所,总是能把小便排出,接下去就又能轻松两、三个小时。

柯玉其实已经有好一阵子没见到张有鑫,因为他一直在家备战高考,柯玉就没好意思去打扰,平时只靠微信联系。

这时候张有鑫考完了,第一次来她的小公寓做客,柯玉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还要面对张有鑫尿尿的问题。

还有一个小时,柯玉感到发愁。

张有鑫倒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坐着轮椅转了一圈后回到沙发边,问:“柯柯,你最近拍了些什么照片?

拿来我看看?”

柯玉就去搬来笔记本电脑,打开一个个文件夹给张有鑫看照片,有些是采风,有些是商业拍摄,张有鑫看过她在棚里拍的模特儿后,欣喜地说:“你拍这些能赚钱吧?

赚得多吗?”

“还行,积累了一些客户。”

柯玉懒洋洋地回答,“我在存钱买车,买辆二手的,驾照去年就考过了,干这行没车实在太不方便。”

张有鑫笑着说:“我以后也要考驾照,买个车,柯柯,我还是可以开车的!”

“我知道。”

柯玉关着电脑上的文件夹,问,“你现在还锻炼吗?”

张有鑫的笑容消失了,似乎不太想聊这个话题:“每天会站一会儿,压着屁股,锁着膝盖,挺无聊的。”

柯玉抬起眼皮看他:“走呢?

还练吗?”

张有鑫有些心虚:“我这不是一直在复习嘛,就没怎么练。”

柯玉的视线刮到他的腿上,张有鑫也低头去看,手指不由自主地抓了抓裤子:“腿细了是吗?

这是没办法的,肌肉肯定会萎缩,我这都一年半了。”

柯玉心里一阵烦躁,起身去双肩包里掏出一盒烟和打火机,对张有鑫说:“你先坐会儿,我去阳台抽根烟。”

张有鑫呆呆地抬头看她,问:“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开始兼职以后。”

柯玉眼神淡淡地看着他,“干吗这么看我?

抽烟很奇怪吗?”

张有鑫眨眨眼睛,摇摇头:“不奇怪。”

柯玉没再说话,独自一人去了阳台。

一根烟抽到一半,张有鑫也来了,伸手拉开阳台移门,转着轮椅来到阳台上。

和开着空调的室内不同,阳台很闷热,蝉鸣声也变大了许多。

柯玉随手关上门,问:“出来干吗?

外面很热的。”

“给我一根烟。”

张有鑫向她伸手,“我也想抽。”

柯玉无声地望着他,拒绝:“不行。”

“为什么?

我也想抽!”

张有鑫倔强地仰着头,“你就算不给我难道我不会自己去买吗?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柯玉说:“你最好别学会,这不是耍帅的事儿,我学会是因为经常性连续工作六、七个小时,太累了,抽着可以提神。

你是乖仔,别学这个。”

张有鑫很懊恼:“我怎么就耍帅了?

怎么是乖仔了?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是乖仔的?”

柯玉指指自己的眼睛:“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柯柯,我快二十了。”

张有鑫语气很认真,“咱俩是兄弟不?

问你要根烟都这么难吗?

你不会还把我当病人看吧?

我不是病人!我就是受了伤,我我还是个男人!”

柯玉感到奇怪:“我又没说你是女人。”

“不是”张有鑫也烦了,“你就说你给不给吧?”

“不给。”

柯玉依旧拒绝。

张有鑫:“”

她不给,他也没办法,双臂交叠趴在窗台上生闷气。

柯玉抽完一根烟,说:“进去吧,热死了,再过会儿你就要尿尿了。”

张有鑫一愣,这时候才感觉到不好意思,尿尿这么一件所有人都要做的寻常事,到他这里就变成了一个麻烦,居然还要柯玉帮忙。

时间到了,两人一起进到狭小的卫生间,柯玉的语气依旧平淡:“怎么帮?

你告诉我。”

她没有和张有鑫一起生活过,也不知道他现在的生活方式,两人熟归熟,之前总也没接触过这样的事。

柯玉说服自己用平常心对待,心想张有鑫反正不把她当女生看,那她就干脆不把他当人看得了。

张有鑫脸红红的,小声说:“呃你得把我抱起来,然后我要脱裤子你就别看,把我放到马桶上就行。

我上完了再叫你。”

“”柯玉很懵,“你不能坐上马桶再脱裤子吗?”

张有鑫看看柯玉家的马桶,一边什么都没有,另一边就是淋浴房的玻璃门,洗脸台是在马桶斜对面,伸长手臂才能够得到。

“不能。”

他实话实说,“你这儿要是有扶手,我就能坐着脱,要不然坐着,你想嘛,我怎么脱啊?

没东西扶,坐都坐不稳。”

看柯玉一脸为难,张有鑫冲她甩甩手:“哎算了算了,你把我抱上去吧,一会儿我撑着轮椅脱。”

“就按你说的来吧,我不看就是。”

柯玉已经做好心理建设了。

这货不是人,不是人,不是人。

张有鑫的脸更红了,也没再纠结,向着柯玉伸出双臂。

柯玉站在他面前,伸手环抱住他腋下,慢慢地把他的身体提了起来。

他们从没有拥抱过。

虽然是“好兄弟”,张有鑫潜意识里还是知道柯玉是女生,柯玉更加不会主动去和他身体接触,所以这样类似拥抱的姿势,对两人来说都是头一次。

张有鑫的下肢完全不能用力,在膝盖没打直前,抱着会觉得重,但等他站直、低声让柯玉用腿顶住他的膝盖,柯玉就觉得压力骤减。

她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样的角度去感受张有鑫,他是比她高的,高八公分,两年前高三开学体检,他是1米82,后来有没有再长一点,就没人知道了。

男孩子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柯玉眼睛望着天花板,心脏砰砰跳,不看张有鑫的脸,更不敢往下看,说:“你赶紧脱。”

不用她讲,张有鑫已经用手去够自己运动裤的裤腰,声音越来越低:“好了。”

把他往马桶上放,绝对是对柯玉的挑战,又要不看见,又要放得准,只能依靠她平时积累的对自家马桶位置的判断:“你自己看着点,坐好了告诉我。”

“嗯。”

张有鑫低头观察着,坐好以后赶紧把裤腰又拉上来一些,再伸手拽过轮椅支撑,“好了,你出去吧,一会儿我叫你。”

柯玉仰着头,目不斜视地就出去了。

坐在马桶上,张有鑫一手抓着轮椅车架,一手在自己下腹部轻柔地按摩挤压,还轻叩了几下,两、三分钟后,他终于听到自己小便的声音。

至于小便的感觉,那是从受伤以后就再也没体会过的了。

他神色很平静,按照心理医生的话不停地对自己说:这就是你现在的生活,不要急,慢慢地做,每一天都要经历很多次,每成功一次就是进步。

把生活节奏放缓,坦然地面对生活里这些细枝末节的事。

以前一分钟就能做完,现在可能要花十分钟,没有关系的,十分钟就十分钟,只要能独立完成,就要给自己点个赞。

急也没有用啊,急了只会把事情办糟,办糟了后面就会更麻烦。

需要别人帮忙时不要害羞,一切都要以自己身体为重。

只是,再怎么自我安慰,坐在柯玉家的马桶上,张有鑫还是会感到郁闷,又一次羡慕起黎衍来。

衍哥就不会有这些烦恼,他可真走运。

张有鑫一边排尿,一边继续按摩小腹,终于,他知道自己排干净了,时间已经过去七、八分钟。

他冲掉马桶,对着外头喊:“柯柯!我好了!”

柯玉又是仰着脑袋摸进门来,还抬手挡着眼睛。

张有鑫笑了:“你要不要这么夸张?”

“闭嘴。”

柯玉摸索着又用力把他给抱起来,张有鑫手里拽着裤腰,提上来后,示意柯玉把他放回轮椅上。

任务结束。

张有鑫把两只脚放上轮椅踏板,拽拽自己的裤子,和柯玉一起松了口气。

中午两人吃外卖,张有鑫吃得很素。

据他说,他现在的饮食比较讲究,米饭吃杂粮饭,蔬菜水果吃得比较多,肉类只能适量摄入。

“不用我解释是为什么了吧?”

他憋着笑看柯玉,“吃饭时说这个话题真不太好。”

柯玉埋头扒饭,不想理他。

见她一直不说话,张有鑫叫她:“柯柯。”

柯玉抬起头来。

“你会觉得我现在很奇怪吗?”

张有鑫问,“我挺久没回学校上学了,也不知道到时候开学,人家看到我会是什么反应。

这一年,俞宣他们从来不主动找我聊天,每次都是我去找他们,但我发现好像很难再和他们聊起来。

他们会有顾虑,可能是觉得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夹了一筷子蔬菜吃进嘴里,“你呢?

你现在对我是什么感觉?

我知道你们都没和我这样的人相处过,我自己以前也没有。

瘫痪真的,这种感觉自己没体会过,是绝对想象不出来的。

我现在有交新朋友,都和我一样是轮椅族,有人是截瘫,有人是截肢,和他们聊天就比较聊得起来,感觉大家都是一样的。

柯柯,如果你不喜欢再和我来往,你和我直说就行,我不会勉强你的。”

“为什么要这么说?”

柯玉看着张有鑫的眼睛,他的眼神很干净,就像他这个人一样,简单纯粹,没有心机。

她说,“三金,是我哪儿做得不对,让你觉得不舒服了吗?

但我真的没有任何你以为的想法,我没其他朋友,认识的那些摄影师都只是同行。

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只有你一个朋友。”

“我就是随便想想。”

张有鑫笑得有些勉强,嘴边的酒窝浅浅显露,“我担心你会烦我,怕我。

我来之前的确没考虑周全,就刚才上厕所的事,之前觉得应该没有问题,大不了就让你搭把手,不过真的事到眼前,就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毕竟你是女生,你不会觉得我在耍流氓吧?”

“不会。”

柯玉又低头扒饭了,“三金,咱俩认识七年了,有些话就敞开说吧,我不会烦你,更不会怕你。

我知道你现在会和以前不太一样,但我真的没把你区别对待。

比如刚才的事,我其实是因为不太懂,以后可能还会有别的事,你教我就行。

你不是打算在这儿租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