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个子、大个子!”
物哀紧跟在以津的身后,穿过螺旋的回廊,有些心慌地不断挥着手。
“你说末喜遇上麻烦了?怎么回事儿?赶紧回答我,别老闭着嘴!”
“……再等一会儿。再稍微往前走一段。”
以津无视物哀的急切,佝偻着身子径直向前。他们离开井月所在的酒吧房间已有一阵距离,以津在没有交代目的地的情况下带着他穿过了好几层楼。
最终,他急停在一个色调灰暗的门前,用那近乎枯木的手指转开了把手。
“进来。”
物哀跟着他走进那房间,一副迄今为止最为奇特的光景骤然映入眼帘。
这里是个空间巨大的生态园,他们脚下是条曲幽小径,一直通往视线所不能及的最深处。在他们的左手边,种植着无数的植物,种类少说也得有三百多种,身形幼小的鸟兽在其间穿梭,从古榕树的树洞里、向日葵的根茎后探出头来窥探着他们,物哀一时没能弄懂这些生存条件各不一样的动植物是怎么能在同一处空间里共生的。
而右手边,是一个稍稍凸起的小丘陵,表面光秃秃的、没有一丝植被,更看不到半点生命的气息。丘陵上全是横七竖八插着的简陋墓碑,偶尔会从左手边飞出几只乌鸦停留在上面。
物哀跟随以津走在小路上,注意力一直放在那些墓碑的字上。他发现离门最近的墓碑上写着的名字是“归蝶”,第二近是“镰怆”,第三近的则是“宕野”,再继续深入下去,后面的四个墓碑分别写着“冢石”“敖犬”“福本”“能代”。
“……那七个是上岛之前与之后死亡的玩家。”仿佛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以津头也不回地对物哀说道,“再往前的是我过去予以解脱的人,以及未能救赎到的人……这里是岛主为我专程设置的礼拜堂。”
礼拜堂长这样子?物哀心中闪过这么一句疑问。
像是读懂了他的心思,以津又立即回复:
“只要你有对主的忠诚与信仰,无论哪里都可以是礼拜堂。”
“不对,我不关心这个,”物哀反应过来,“你说的末喜遇上麻烦到底”
“那只是将你从那个女人身边引出来的借口。若不这样说,你又怎么可能屁颠屁颠跟着我来到这里。”
以津回过头来看着他,深凹的眼窝里在这光线弱得微妙的房间里显得黯淡无光。
“竹刀客,不要信任那两个女人。她们当中有人背叛了岛主。”
“……”
物哀轻轻咬住了嘴唇。他没想到怀疑对象之一居然如此直白地把这个话题搬到了台面上!
“我现在要为这些结束了罪孽的一生,灵魂长眠于地下的凡人们进行祷告,你也一起来。”以津说着继续朝小径的深处走去,“若没人这样做,这些可悲者的灵魂就会一直被这片污浊的土地所束缚,永远得不到自由的超脱。”
得知末喜遇上麻烦只是个幌子,物哀稍稍松了口气,也随即有了心情跟着他继续向前走。
乌鸦的啼叫混杂着蜂鸟的吟唱,在这个开阔的房间里回荡。物哀听着这些背景音,不禁脑补出了有些晦暗的人间仙境的光景。
“恕我直言,这房间里的动植物……”
“你在岛上所见到的植物都是从这里栽培出来的,和地上的植物构造有些许不同,种子是岛主用异能创造出来的……我在管理事务的同时,也兼任着这座岛的园丁”
以津说着从小路的中途向右拐,走到了满是墓碑的小丘陵上。
“而动物都是岛主根据这个房间的特殊结构特制的,一离开这里就会死。说直白点,它们一旦企图突破房间的四面墙壁,就会像这样。”
他屈下身,将一头倒毙在墓碑旁的松鼠用干枯的手指捧起来。地上看得到松鼠的脚印,可以发现它一度试图从房间上方的天窗爬到外部的世界,因为不明原因从上摔到地下后蹒跚着爬到这里,最后结束了自己短暂的一生。
物哀有些不忍地别过头,却发现以津闭上了双眼,眼眶边早已噙满了泪水。
“主救赎不了所有人,这是人之罪我救赎不了它的灵魂,这是我之罪。”
以津说完,朝自己的胸前画了下十字,静静地祷告了几秒,物哀也跟着他默默祷告。随后,他将那松鼠平放在丘陵上,用手扒土扒开了一个坑,将它埋进里面,又从旁边一个木质十字架墓碑上用力扯下来一段,草草地插在土上,用作松鼠的墓碑。
物哀才发现他们似乎已经快要走到小径的尽头。稍远一段距离外,墓碑之山的尽头,最靠里面插着三个与众不同的墓碑,其他坟墓都是一块简单的木质十字架,唯有那三个墓碑是方形的黑色大理石,其中两个上面还刻着几行他看不清的字,另一个表面则是一片空白。
“……那是仿制品,真货在地面上,现在可能找不到了。”以津又一次读懂了他的心思。
“那是和岛主有关的人士?”物哀试探着问道。
“我应该说过,这里是岛主为我特供的房间。”以津站起身来,从丘陵上走下来,“我平日没有事务要处理时,就会呆在这里,为这些可悲的罪人做祷告,祈求主能够宽恕他们,他们所背负的罪恶最终能得到升华。也有时候会把栽种的植物搬走,转移到岛上的其他地方。”
这点不用他说,物哀也能明白。月蚀塔鸟笼平台上的那些植物,连接日蚀塔月蚀塔的隧道里的那些花草,看得出来,这些都是以津精心设计的。
“……我想我今后或许会有更多时间呆在这里,因为岛主暂时无法再对我报以信任。这也是我把你叫过来的目的。”
以津直截了当地说。他走进左手边的植物林里,开始为那些花草浇水,又拿起铲子准备将其中一株曼珠沙华转移到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