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南星偶尔觉得自己是个矛盾的人。
就比如现在,拿着扫帚的他就觉得自己当初真是耳根子太软,居然还答应室友帮他打扫什么“战场”。那斗过纸的场地能是好打扫的么?一眼望去,满满一篮球场的碎纸屑,看着就跟高考后毕业生的撕书现场似的,简直令人发指
然回头看见姜江那个刚元气大伤还得自行爬上看台,最后躺倒在座位上弱小可怜且没用的样子,他又觉得自己跟来是对的。
亏的有自己在这儿,否则单凭那人摇摇欲坠的状态,要收拾这么大一个篮球场还不得累到吐血。
想到“吐血”二字,纪南星又情不自禁朝那看台上看一眼:躺在上面的青年脸色一如既往比月亮更苍白,一副贫血的模样,叫人看了都要怀疑他是否受了内伤而失血过多好在其表情还算安详,除了整个看着越发像纸做的,其他也不见大毛病。
这人什么都好,就是身子骨太弱一了点。轻轻一摇头,纪南星又借着扫地的动作,偷偷挪到看台另一端:那里,坐着刚刚迷你“战争”的输家。
虽然输了比试,但周茗也不是输不起,虽然一开始哭了会儿,现在看着倒情绪稳定,并无大碍她原本流血的手指已经被小熊图案的创可贴粘好,身边还有个小熊样的胖胖环着,精神头整体不错。
话说没有比较,就没有差距。
等纪南星扫一圈回来,看见姜江还倒在座位上闭着眼,忍不住伸长扫帚杆对着上面偷偷一戳:“都那么久了还没缓过来,人家小姑娘早就没事了,你怎么还这样?”
“是不是男人啊你?”再挥一把扫帚,他试图把上面那个装死的敲起来。
“别闹,”顺着声音挥开对方捣乱的扫帚杆,姜江还是不肯睁眼,不过语气中似乎多了点吐槽的力气:“就是因为是男人,我才落得这个样子。”
“还有,你以为周家那边就真的很轻松么?”。竖起指头,他朝着相反方向一指,哼一声:“你是外行不知道,刚才人家用的可是心头血!要不是女人灵力运行特殊,你以为她还能坐起来么?”说着,慢慢撩开眼皮子:
“就那种乱来的做法,换到男人身上,不被抽个半死都算运气好。”
哟,刚才那“五指山”那么厉害?收回扫帚,纪南星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我还以为那就是个带血的指印,没想过还有大讲究”
“不过,既然是放的大招,她怎么那么快就倒下了?”想想当初姑娘突然跌下白山的情景,他怎么都觉得有古怪:“哪有人会刚支楞起来就立马卧倒的?”
“没办法,蓝不够呗。”回忆起刚结束的“战争”,姜江也不由感叹:“那个血指印看着虽小,实则是种以血为媒,默认允许法器将自己全部灵力彻底抽空背水一战的法术若是周茗撑得再久一点,或许我俩都得以命相搏”
“好在她年纪太轻道行不够,否则,我俩今天真要不死不休了。”叹口气,姜江拍着胸口:周家一向与姜家势均力敌,这次能顺利打胜,运气也是关键一环。
哦豁,是这样吗,小心看一眼另一头柔柔弱弱的姑娘,纪南星也似有触动:已经拼了全力还是输给别人,这人也是命不好。
“难怪那个周茗当时哭了呢。”小声念叨一句,他皱一皱眉头,说不上是感慨还是心酸。
他杵着扫帚在下面碎碎念,全然不知上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原来那个周家人哭了啊?”姜江眨着眼睛,心情复杂程度瞬间上升一个档次:不同于纪南星这个“外人”的头脑简单,对于“流泪”这件事,世家内部人的姜江自有不同看法:
某种意义上,“斗纸”的确牵动着很多东西,比如家族恩怨利益分配世家名声之类的然就算如此,他也不认同这“斗纸”的胜负足以同剪纸人的眼泪相联系。
对于从小背负着太多东西艰难成长的剪纸世家继承人来说,他们压抑日常下的任何一点真情流露都弥足珍贵。若对手真的哭了,那些眼泪也绝对和家族荣耀或是区区一个胜负无关。
看看倒映在地上、被月光从窗户那边一直拉到看台这边的,那对小情侣的影子,姜江心里清楚:周茗会哭,只是为了她好不容易找到的男朋友,也为了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