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彤站在一边,见自家养了几百年都没养出感情的猫一个劲儿地伸着舌头,要去给荀若素舔毛。
阿姨几次伸手,想将猫从荀若素的怀里抱出来都不成功,这猫死活扒拉着荀若素,不管谁去抱,都叫得跟死了爹妈一般。
小区里还住了别人,为防误解虐猫,就只能放任它窝在荀若素的怀里——这是一只荀若素能看见的猫,也是一只能将张越吓到缩成团的猫。
别墅的大门后贴着两张黄符,张越受了邀请才能进来,他身上的那股阴寒之气似一层薄衣,通过大门的同时落在了外面,荀若素这才温暖了起来。
她将手指插在猫毛中,平静地看向薛彤,“你养的这只猫与我有缘。”
“你”与“我”上加了重音。
薛彤“哼”了一声,“有些畜生就是养不熟。”
那猫闻言,伸着舌头轻轻添了一下荀若素的掌心。
“它叫什么?”荀若素问。
“大名阎王,小名无常,”薛彤瞪着自家黑猫那煤球一样的头顶,“但刚刚改名了,叫逆子。”
“……”荀若素忽略掉薛彤话音中浓浓的醋味,“黑白两色,叫无常也挺好的。”
张越缩在一边瑟瑟发抖不敢说话,这猫的身上有股佛气,比念往生咒的元觉厉害数倍,靠近一点就感觉自己能被原地超度,他还不想入轮回,一点执念将他牢牢与生者的世界相捆绑。
那猫与荀若素亲近起来没个够,口中还发出“呼噜噜”的声响,但回头看张越时,那双金黄色的瞳孔宛如野兽骤然一缩,若不是体型所制,大概会一跃而起将张越叼在口中。
荀若素也在此时抬起目光,皱眉看向了眼前小鬼,“你的执念未免过于深重了。”
张越生怕自己被送走,似乎是一刹那对未尽之事的执念到达了顶峰,他的眼睛周围丝丝缕缕漫延出红色的血线,从眼角向整张脸扩散,四肢一动便“哐啷啷”作响,黑色的镣铐生满金色符文,扣锁他的手腕脚踝,行动虽然不受阻,只是人跟萝卜似得,像是种在了地上。
空气中隐隐有股血腥味。
“哦?”薛彤往沙发上一躺,翘起了腿,“年纪这么小却有发展成恶鬼的潜质,送恶鬼入轮回可是一桩大功德,我真想将你留下来养一养,再放出去杀几个人,来成就我的功德。”
荀若素将手中的黑猫放在茶几上,她一只手捏着怀表,又问薛彤,“有旧制的铜钱吗?其它铜制品也行。”
“你问我要,我就给啊?”薛彤撇过头,“你要毁我的大功德,还要我帮你?”
荀若素愣了一瞬间,随后收回手,也坐到薛彤身边,她的姿势比薛彤还要懒散,整个人几乎半躺在沙发上,那猫甚至自觉地凑上去给荀若素捂手。
两看戏的人中央就是正作妖的张越。
张越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回事,仿佛刚起了“无论如何要留下来”的念头,四肢就被锁链缠绕,之后无论怎么挣扎,他都困在其中,甚至于心念起伏,忍不住的想要离开这里,不再仰仗任何人。
他死后之所以找上荀若素,中间有个因果。
两个月前是他爸的忌日,按照清渠县的规矩,每年忌日需要请魂,坟前的大道上烧两件死者生前的物品,通常烧得是衣服,但张越的爸爸是个老师,家中堆满了各种教材,纸质的物品比尼龙棉麻的衣服容易烧透,张越年纪太小,家中无人帮衬,能省事就省事。
就在他清理书柜时,从顶上飘下来一张黄纸,这张黄纸正面写着张越本人的生辰八字,墨迹不变色,却积了厚厚一层灰,就像是在角落中等了很多年,终于在这一天掀开了面目。
纸的背面就写着荀若素的名字以及地址。
张越其实想不通,自己与荀若素并不认识,家中为何会有这张纸条,又为何好巧不巧,在此时掉落。
这张黄纸在他死后成了一张路引,张越莫名其妙受它蛊惑,等反应过来时,已经混在了讨债鬼之中。
很多的记忆成了撕扯开的片段,一幕接一幕的在张越眼前被火舌蚕食,他的理智细弱独木舟,滔天巨浪中即将被淹没,很快张越只会记得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