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漕运司的船出了事无奇几乎就想立刻赶过去。
虽然她也知道事已至此,怕是帮不上什么忙。
而且郝四方在漕运这么多年,经验丰富什么事没遇上过要怎么处理他自然清楚。
她贸然赶去只会添乱。
虽然很快镇定下来但心里仍是为父亲而担心。
何况京城内阮夫人得到消息后一定也提心吊胆,无奇思来想去不如先回京去。
正才打定了主意外头蔡采石先到了。
蔡采石跟林森两人却还不晓得漕运上的事他们两个正因为那真凶自缢的事情而焦头烂额如今林森坐镇府衙监督处置,蔡采石便先来寻无奇。
一是告诉她这突发之事,二则是跟她商议借她的清明判一判这真凶自杀一节到底有无蹊跷。
先前无心因为猜到这真凶之所以冒险回沈宅,就是因为宅子里有他无法或缺的东西。
所以故意放风说是这府内的东西一概要入官,所以逼得他即刻现身回来乱找。
这招引蛇出洞简直屡试不爽。
但是经过连夜的审讯,结果却并不叫人满意。原来所谓是贼寇勾结作案,并不属实杀了沈家五人的只是这沈家的侄子一个罢了。
至于杀人原因不说不知道简直匪夷所思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原来这侄子先前来投奔,一是为了谋出路,二是因为家中兄长病倒他想借些钱回去救急。沈大人却义正词严地拒绝了。
原先只以为沈通判确实清正廉明,故而没有多余的银子借人,倒也没有办法。
直到家中兄长因病身故后,这人夜不能寐,某天晚间起来,无意中窥见沈通判夫妇正在房中点算大批的金银、银票之类。
当时这侄子以为是自己眼花,呆站了半天才回了房中。此后便多留了个心眼,偷偷又探查了两三回,才确信了沈大人竟真的有钱,所谓清廉穷困,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
想到他坐拥这家财万贯,可当初自己兄长病重他们竟见死不救,侄子怒不可遏,他本能地想去检举,可又担心自己人微言轻,未必告的倒他们,反而深受其害。
思来想去,他便自作聪明地写了一封敲诈信,以外人的口吻说自己知道沈大人的秘密,威胁他若要保守秘密,就拿一千两银子。
谁知就是这封信暴露了他的身份,沈通判竟一下子就猜到信是他所写,那天晚上正好大风雨,沈通判叫了侄子到了小书房。
起初侄子不知何故,直到沈通判拿出那封勒索信,侄子才知道大事不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闹起来,一言不合便动了手。
按照这侄子的说法,凶器是他出门时候无意中带在身上的,没想到竟派上用场,当时他觉着沈大人要灭口,加上新仇旧恨,怒上心头。
屋内的夫人听见动静,看见了他的脸,也因而找来杀身之祸。
他想到人都死了,便要找些金银财宝然后逃走,谁知翻箱倒柜,竟是没找到什么黄金银票之类,宝物更是没有!
他寻思了会儿,一不做二不休,只能去询问长公子,借口老爷有事诓骗开门。
才进门,长公子才发现他身上的血渍,可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成了刀下亡魂。
在跟沈大爷缠斗的时候,里间夫人听见动静,大概就是趁着这会儿先把孩子藏进了密室,这才逃过了一劫。
至于最后的小厮,是他知道倘若沈家人都死了,自己却好端端地,自然会给人怀疑,所以故意诓骗穿小厮穿了自己的衣裳,趁其不备将他杀死,弄的面目模糊,假装是自己被杀。
做了这些后,他摘下了沈大人的玉佩,故意的趁人不注意丢在街上,正好给那惯偷拿了去,成功地祸水东引,也完全去除了自己的嫌疑。
蔡采石把这审讯的所有经过都说了一遍后,道:“他一口咬定,是亲眼见到沈通判家中藏着金银,到了这个地步,他没有说谎的必要。”
无奇也被这离奇的内情惊呆了,听到这里便问:“可他既然交代,怎么竟又自缢了呢?”
蔡采石道:“府衙里的人说,杀的是官一家,又是四口人命,犯下如此大罪,这人应是怕受刑、或者最后被凌迟处死之类,所以吓得自尽了。”
这倒是也能说得通。
无奇道:“你们审问他的时候他没透露什么?”
蔡采石摇头:“他最关心的只是沈大人府里的银子到底藏在哪里。可惜他到死也无法知道了。对了你说着沈府真的有金银?可若有,又到底在哪儿呢。本来最适合藏宝的就是那密室,可密室里都空荡荡的,别的地方也未必可能吧。会不会是这人当时听错了、看错了?”
无奇本来想尽快收拾回京,但毕竟自己来了一趟,到底是得善始善终。
见蔡采石为难,她便说道:“正如你所说,事到如今他已经没有说谎的必要了。既然如此,那案发那天晚上的经过自然也不必再捏造。如果真的是听错了,沈大人应该会辩解,但他并没有提沈大人曾解释过。所以一定是真有其事。”
蔡采石惊呆了:“你是说,这位沈大人当真只是表面清廉,实则是个贪墨之人?可、可要真是如此,怎么会没有人察觉?何况他又能从何处贪墨敛财?”
无奇本来也一筹莫展,听着蔡采石这接二连三的几个疑问,却像是头顶上有几个响雷滚过。
她眯起眼睛,定定地看着蔡采石:“你问的不错。不错。”
蔡采石一愣。
无奇喃喃:“百姓们虽可以一无所知,但官场之中总不会无迹可寻。至于从何处贪墨在其位谋其政,通判所管辖的”
蔡采石知道她说的每句话都可能极重要,便竖起耳朵听着,此刻便接口说道:“这通判管辖可大可小,一个州的官司诉讼,户口,赋税,乃至粮运,防务”
无奇一言不发,只有蔡采石不算高的声音,极清晰地在耳畔响起。
她想起了那日在江上,目睹的襄州过路的漕运粮草船。
无奇本来想去牢房中看看,但现在却改了主意。
目前,她急需要做的,是证明一件事。
谁知两人才说完后,林森也赶到了。蔡采石问:“你怎么不在府衙看着那些人干事?”
“谁还有心管那些!”林森皱眉摆手,急忙问无奇:“我才听人说,襄州这边运往梁州的漕运司粮草在江上出了事?”
原来府衙那边也传来了紧急公文,林森得知消息,立刻便想到了无奇。当下放下那边的事情便赶了来。
蔡采石自然不知:“你、你说什么?”
无奇苦笑:“我也是才知道的。”
蔡采石才信真的出了事:“这、这好好的怎么会”
他也立刻想到此事既然是真,那么郝四方恐怕也会被波及其中。顿时惊愕地看着无奇:“小奇你早知道了,怎么不告诉我?”
此刻他才有点后悔,刚才来的时候明明察觉无奇的脸色不对,可因为一心想案子,竟没在意。
无奇反而镇定下来:“不打紧,父亲自然会应对此事。我虽着急,但于事无补。横竖先把此处的事情撕撸清楚了,这才能放心回京。”
林森看着她,忍不住道:“这还撕撸什么,真凶自杀了,案子到此完结。这儿的官,从上到下没一个好相与的,当初我们初来乍到,一个个面上热,心里可暗怀鬼胎,倒像我们查出来什么似的。现在才知道,他们是真的揣着明白装糊涂。”
无奇问:“怎么说?”
“这还用说?沈府案发后,他们似乎雷霆万钧的就拿住了真凶,还好几个呢,一番审讯,都定了罪,如今却怎么样?证明这都是冤假错案!你方才没见过,那知府、司狱,一个个脸色难看的,还一直说多半是有什么误会!我看他们至今还不信真凶另有其人,试图遮掩呢”
林森说到这里,皱眉道:“这可真奇了怪了,他们不想要真凶伏法似的。哦不对,真凶已经自杀”
蔡采石叹道:“好了,你又说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