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州这边的事情真正平定已经是七天之后了。
对于将军用粮草擅自变卖的事,秦知府以及参与同谋之人供认不讳。
之前从襄州这边运走的粮草,也都是伪造的都用些别的东西充数而已是之前的沈通判买通了漕运的主事人然后商议好了船行半道便放火烧船,因为是在江上就算没烧光的“粮草”也都沉入江中可谓毁尸灭迹的一招好棋。
他们自诩事情做的万无一失谁知仍是逃不过法网恢恢。
本来无奇以为秦知府等之所以敢如此无非是利禄薰心所致,但在瑞王的彻查之下才知道,这其中竟还埋藏着更险恶的目的。
毕竟就算再怎么贪得无厌寻常的官员仍是不敢去碰军需之物的尤其是北地战事正吃紧的时候,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秦知府跟沈通判等之所以敢如此背后却竟是有人撑腰、指使的。
他们的目的就是想要北地没有足够的粮草支援,最好是坐镇北地的秦王赵景华因而吃了败仗、当然死在那里是最好不过的了。
是什么能让地方官员胆敢针对本朝郡王?
那自然是能跟郡王相抗衡的人。
无奇在听到赵景藩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猜到了。
她问:“你是说难道是皇太孙那边的人?”
本朝之中能够跟秦王赵景华平分秋色的,除了瑞王赵景藩,自然就是皇太孙赵斐那边的势力毕竟太子虽殁但皇后母族跟太子妃李氏的家族可都是追随赵斐的。
瑞王黯然道:“他们所谓的朝中的靠山就是皇后,而指使他们这么做的,是户部程侍郎。”
“怪不得这些人竟有恃无恐”无奇咬了咬唇,又怒又惊:“他们这跟卖国有什么区别?要是秦王真的可恶!”
太子赵徵在的时候,还能压制这些人,但赵徵一去,赵斐年纪还小,而那些人又急着要推赵斐上位,自然就把秦王赵景华以及瑞王都看做眼中钉一般,竟越发的不择手段。
然后她又看向瑞王:“你、你想怎么做?”
倘若是秉公处置,当然简单。
但是程侍郎等人偏是赵斐那一边的,如果真的要一一剪除,自然又会有人怀疑瑞王有私心。
毕竟先前朝野之中对于瑞王殿下继位的呼声也颇高,如今瑞王因为郝四方的事情给牵连,又在这时候揭出程侍郎等人的为非作歹,很难不让人怀疑瑞王是想背水一战,趁机上位。
至少皇后跟太子妃那边一定又会疑虑重重不肯放过的。
赵景藩看向无奇:“你说,本王该怎么做?”
无奇眉头微蹙:“王爷怎么问我?这种大事”
“这是家事,可也是天下事,而我曾答应过大哥要照看斐儿的,”赵景藩默然说罢,仍是望着无奇:“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这两句话,正如无奇担心的一样。
如今瑞王显然正是处在两难的境地。
可他既然问出了这句,就代表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主意,不然的话,他大可不必跟无奇挑明说出此事,自己早默默决定了。
无奇笑了笑:“其实很简单。”
赵景藩诧异:“简单?”
无奇点头道:“王爷只管想想看,是天下事重要,还是家事重要。”
赵景藩微微一震:这道理他其实很知道,但他仍是过不了心头那一关。
天下事自然比家事要重,但如果解决了赵斐身边的那些人,势必会伤害到皇后、甚至太子妃!这可不是赵斐一个人的事,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太子妃不会原谅他,皇后也不会原谅他,而赵斐他未必会懂瑞王为何这么做。
或许,因为这个,瑞王更会失去了辅佐赵斐的资格。
因为赵斐心中永远都会记得这件事,是瑞王剪除了那些“辅佐”他的人,而且是他的亲戚们。
皇太孙毕竟还小,就如同当初李公公说的,皇太孙的确很亲近赵景藩,但一个瑞王比不比的过他的母妃呢?
答案在瑞王心里是肯定的:绝对比不过。
所以只要瑞王选择了利用襄州这边的事情扳倒京城程侍郎等的势力,就等于开始跟赵斐敌对了。
而跟赵斐敌对,则是对不住他当初对于太子赵徵的允诺。
沉默之中,只听无奇说道:“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王爷只要再去想想,倘若太子殿下还在,他会怎么做。”
瑞王的双眸微微睁大了些。
是啊,他被困其中,却怎么竟没想到,如果是太子赵徵面对这种情况,他会怎么做。
诚然,赵徵是有些心慈手软的,有些事情甚至还得瑞王帮他拿主意做决断。
但同时赵徵又是个很合格的储君,只要是事关天下大事,他绝不会马虎分毫。
尤其是这种贻误军机很可能会引发边关动乱之事。
他绝对是容不得某些祸国殃民之人存在的。
无奇看着瑞王:“太子殿下是让王爷照看皇太孙,并没有让你一味地纵容忍让,如果你真如此,任由那些谗佞之人围绕皇太孙身旁,将来他会成为什么样的人?王爷自然明白。假如真的那样,王爷才真正的无法对太子殿下交代呢。”
一语点醒梦中人。
赵景藩笑看无奇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只有平平最懂我心。”
无奇抬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也送王爷一句话。”
“什么话?”
“自反而不缩,虽褐宽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
这是出自孟子公孙丑上,大略之意为:躬身自省若觉着理亏,虽然面对平头百姓,我难道便不心虚羞愧吗?若是理直气壮,就算面对千万人,我也是勇往直前。
这一句话,却实在很合瑞王此刻的处境。
“受教了,”赵景藩哈哈一笑,低头在无奇的额头轻轻地亲了下,道:“人家都说妻贤夫祸少,看样子,以后本王可以高枕无忧啦。”
瑞王一旦下了决心,行事便雷厉风行。
一方面他派人护送蔡采石先行进京,递送秦知府等人的口供回清吏司,一方面又命人陪同林森一起,押解秦知府等要犯启程。
让蔡采石跟林森出面,也是之前清吏司派了他两个过来调查,师出有名,表面上让人挑不出错,而兵分两路,也是务要做到不出纰漏的意思。
至于运送梁州的粮草,在赵景藩到襄州之前就已经在操办,又紧急从江南三州调拨了一批粮草运送北地,希望可以一解燃眉之急。
事情不幸被赵景藩料中了,先是带了口供文书的蔡采石在将到京城的时候遇袭,幸而随行保护的都是王府侍卫,折损了好几名侍卫,才终于杀出重围。
此后又传来消息,林森一行人投宿客栈之后,当夜客栈失火,众人仓皇之中只顾求生,秦知府等几名要犯未能及时抢救,竟殒命在火海之中了!
京城,南门外。
蔡流风已经迎着风雪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他身旁众人已经劝了多次,他只是不肯回城等候。
按照行程估算,今日是蔡采石回京的日子。
先前虽得到消息说蔡采石并无大碍,但毕竟是兄弟情深,蔡流风关心情切,竟不顾劝阻,亲自来城外迎接。
风雪凄迷,看不到远处的情形,只听见马蹄声响,众人精神一振,有几个忍不住走上前去,明知看不清,却还是竭力往前方张望。
不多时,一匹马儿从风雪之中奔了出来,马上的人正是韦炜,他翻身下地,道:“已经见到二公子,最多一刻钟就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