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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离得远看不真切,现下近在咫尺,少年的身影清晰可辨。
个头差不离,但比起苏临来,这人似乎更加清瘦。
陆笙往他脸上瞧去。
少年没摘口罩,一双眼睛不躲不闪地盯着她,依旧噙着几分浅笑,却毫无温度。
这下看得仔细,陆笙这才发现对方的眼睛跟苏临乍一看挺像,近距离又不尽然。
苏临的眼睛色泽更深更沉,对人总是一副冷冷清清不耐烦的模样,十分欠扁。
而这人瞳孔色泽稍浅,不知道是不是眼睛形状的缘故,自带三分笑意,令人捉摸不透。
认错人了么?
陆笙一时语塞。
很快,她无所谓地耸耸肩,大方承认,“啊,我好像认错人了。”
她向来不知道尴尬这两个字怎么写,反正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你的眼睛——”陆笙伸手虚点了下他眼睛的位置,“这里,就很像苏——”
顿了顿,她换了说辞,“像我小哥哥。”
少年哑声轻笑,“你小哥哥?”
随后,就见追着自己跑了一路的小姑娘点点头,像是给了他很大恩惠一样:“那你现在可以动了。”
语气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慢。
少年没作声,眯起黑眸审视着她。
跑了一路累得够呛,一直没能留意,等心沉下来,陆笙才发现自个儿的皮靴进了雪,融化后,脚底心透心凉特酸爽。
下午温度达不到,雪融化成水,踩过去溅起的泥点沾染在裙摆。
陆笙最受不得脏乱,忽略脚底的冰冰凉,旁边就是长椅,积了雪。
她看了眼,随手将巧克力盒丢在一旁的长椅上,摸了摸兜里,没带纸巾。
略微思索,她扯下领结里的小丝巾,弯腰擦拭脏掉的裙摆。
少年微眯双眸,注视着她的动作。
丝巾LOGO显眼,C家才出的限量款,价值一辆豪车,就这么被她毫不在乎的嚯嚯掉了。
果然是有钱人家的不知时间疾苦的大小姐。
少年嘴角微勾,眼底讥诮浅浅。
陆笙仔细擦拭了裙角,一抬头,恰巧撞上少年专注的眼神。
虽然戴着口罩看不清长相,但只这双跟苏妖精一样漂亮的眼睛就很吸睛了。
她打小就是个颜控,四岁那年跟着哥哥陆染白去游泳馆,因一只小黄鸭泳圈跟苏临不打不相识,最终没能抵挡住苏临那只妖精的盛世美颜,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
尽管没多久她就跟哥哥一块来英国,每逢假期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骚扰苏临,看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一点点被她瓦解。
还就挺有成就感的。
停!
她要时刻铭记,她正跟苏妖精冷战中。
陆笙甩甩小脑瓜,从长椅上拿回巧克力盒,正待离开,冷不防瞧见少年目光沉沉盯着自己,她脚步微顿,好奇开口,“咦?我不是说了你可以动了,为什么不走?”
他没回应,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礼盒,似乎怔忡了一秒。
他的眼睛跟苏临在某种特质上极为相似,生就一副多情的眼,只不过苏临惯常冷清,这人就似乎多了些慵懒轻佻,看上去不太正经。
陆笙一脸懵逼。
这人盯着她的巧克力礼盒到底什么毛病?
国外的圣诞节比之国内,意义非凡,兴许是这人想要送人又囊中羞涩。
陆笙出身富贵,脑回路向来清奇,心底却格外纯良,自发自地就曲解他的意思。
晃了晃手里的巧克力礼盒,她问:“你想要这个?”
少年一愣,“?”
“喂。”
下一秒,巧克力礼盒被抛过来,少年本能接过,就见小姑娘豪气开口,“送你了。”
“送我?”
“对啊。”陆笙点头,觉着这人声音还挺好听,“你不是想要么?”
少年一脸好笑,不禁反问,“我想要?”
陆笙听不出反话,更别说他眉目带笑,应该是很喜欢的意思。
“就当是追着你跑的赔礼。”
他已经懒得辩解了,“…………”
直到陆笙走远,少年低头瞧着包装精美的巧克力礼盒,迟疑片刻,拆开。
尔后,他被盒子里糊成一团的巧克力逗笑了。
什么鬼。
当他是要饭的么?
不经意瞄见自己牛仔裤破损的边缘,少年愣了愣,表情嘲弄。
也是。
他这幅鬼样子,在旁人眼里,跟要饭的也没差。
“啪”合住巧克力礼盒,正待丢掉,身后蓦地传来女人温柔声音,“阿浔,你在跟谁说话?”
少年回头,女人手里还拎着保鲜薄膜,正在给湖边的绿植做保温。
他换了表情,对女人轻笑,“没谁,一只自以为是的小蠢猫。”
女人眼神不好,听觉也不甚敏锐,听儿子这么说不疑有他,只是嘱咐,“那你一会儿拿点猫粮喂给它吧。”
“好。”
“你怎么穿成这样?你校服呢?”
“不小心弄脏了,找人借了衣服。”
女人道:“那你拿回来妈妈帮你洗一下,校服很贵,坏掉了我们也买不起新的。”
少年避而不答,从飞行夹克里拿了纸袋,掂了掂,塞进女人手里,随后接过女人手里的保鲜膜,替她帮绿植保温。
女人慈爱地看着蹲在地上辛勤劳作的儿子。
看着看着,眼圈不由红了。
学校的同龄人大都在准备圣诞晚会,只有她的阿浔在凛冽的寒冬里帮她这个身体孱弱没什么用的妈妈做这种苦差事。
怕儿子看出端倪儿,女人强行忍住眼泪,摸了摸儿子塞过来的纸袋,沉甸甸的,她打开一瞧,纸袋里装着一沓钞票,女人一愣,“你哪儿来的钱?”
少年边捯饬着保鲜膜,语焉不详回她,“奖学金。”
女人惊异,“高一也有奖学金哇?这么多?”
少年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还有单科竞赛的。”
女人也不太懂这个,听儿子上进,一是欢喜一时忧,但她很快就又振作起来,“那妈妈也要努力赚钱了。能为你争取到一个好学校。 ”
少年轻笑。
女人充满憧憬,已然开始幻想未来。
雪越下越大,少年脱掉飞行夹克盖在女人头上,加快动作,女人心绪复杂,雪花簌簌而落,良久,女人突然低叹,“阿浔,其实今天苏家有来人,听说你爸爸的身体越发不成了——”
“我爸?”少年动作未停,微哂,“您说谁?”
女人诺诺出声,“我知道你讨厌他,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亲生父亲,他现在身体不好,就想要见见你——”
“想见我?”少年笑意浅浅,“还是想要我的骨髓救他自己?”
女人被噎了一下,少年放下铲子,语带嘲弄,“苏元正有两个儿子,还有两个跟我同龄的孙子,怎么?苏家子孙不愿意救他还是救不了他,需要我一个外人来救?”
女人瞬间沉默。
夜晚。
少年躺在床上,床头亮着灯,巧克力的香味徐徐飘来,他开了盒子,捏了块糊成一团的巧克力,隔空比划着贴在天花板。
——啊,我好像认错人了。
——你的眼睛很像苏妖精。
——很像我小哥哥。
少年捏扁本就糊成一团的巧克力,轻轻哂笑,“苏妖精?什么玩意儿?”
轻咬一口巧克力,苦涩的滋味儿瞬间填满味蕾,差点给他呛死。
他:“…………”
这东西真来自阳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