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人们是这样传说的:他身着与众人格格不入的官服,从城里的方向来,穿过重重人群。他徒步而行,手中缰绳牵引着一匹高大的枣红色骏马。人群之中有人认出了他,他是右司马,楚胜的儿子楚小将军。但这一身份却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骚动——人们的注意力完全被马背上的女人吸引了。
她穿着艳丽又花哨的衣服,不过这没什么稀奇的,很多人家都会在过节的时候把家里的姑娘打扮成这样。特别的是,这身张扬的衣服穿在她的身上却让人一点都不觉得特别,仿佛这就是她平日里的装扮,一点也不会让别人觉得违和。
他们在卖糖人的铺子前停了一会儿,高大的马儿立在那,把铺子的门脸遮了个严严实实。
“要哪个?”老板听见牵马的男子问道。
马背上的女人细细的打量着老板事先吹好的样品,她的目光从左扫到右,又从右扫到左,似乎难以做出抉择,毕竟每个糖人都精致可爱,各具神态。
她用手来回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漂亮的眉眼都拧在了一起。
“要不就这个吧。”牵马的男人指了指十二生肖里的小牛。今年是牛年,多数客人都会买牛形状的糖人。
那女人又思索了一阵,最后指了虎和龙的。
“你会吹大猫吗?”就在老板为她吹着糖人的时候,那女人突然问道。
老板愣住了,他停下工作,在麻布围裙上抹了抹手。
“我吹的老虎就是这样啊,客官不满意吗?”
“不不不,不是老虎。”女人摇了摇头,“就是猫,很大,很厉害的猫,会吹吗?”
这个女人看起来年龄不大,但是却又一种让人难以捉摸的感觉。她的脖子上丁零当啷的挂着很多首饰——渚国的女人都爱美,但没有人会一下挂这么多项链。当她说话的时候,那双狭长的眼睛会直勾勾地看着你,像野兽一样,看的人心里有点发毛。
“客官您说小猫啊。”吹糖人的老板笑了笑。
随即他感觉那个女人好像是翻了个白眼,赶忙又摆正了姿态。
“可以吹的,都可以吹的。”
——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街道上推搡来,推搡去。楚舜虽然不是什么娇气的公子,但他还是有点应付不来这种市井的场面。更何况,他一只手要紧紧的拉着马的缰绳,另一只手还要高高的举着一个糖人,以防路人不小心撞坏。
这个糖人吹成了猫的形状,而且格外的大。罗袂自己懒得拿,又偏要把这只“大猫”糖人带回去摆着,楚舜只好一直小心翼翼地举着。
至于剩下的几个糖人,都被她几口就吃进了肚子里。路边的糖人卖的便宜,用料也比较低劣,除了甜的发腻,没有一点别的味道。可是罗袂嗜甜如命,吃起甜食那是一点都不挑。
“这能好吃吗?”楚舜忍不住问道。
罗袂张嘴说了些什么,但是街上太吵了,他没听清。
“你说什么?”他大声喊道,同时把脑袋往她的方向凑了凑。
“……就知道了。”罗袂弯下腰大声说道,可是楚舜还是没太听清,他又使劲往后仰了仰身子。
罗袂不耐烦了,直接一把扯过楚舜的领子,把他拽到面前,自己则几乎要趴在了马背上。她身上那股甜腻腻的酒香瞬间冲击进他的鼻腔,楚舜感觉罗袂要吼他了,所以闭上了眼睛。
突然,他感觉有什么炽热的东西含住了自己的双唇,然后,她霸道的伸了进来,柔软湿润,带着侵略性的甜腻瞬间充斥了他的口腔。
楚舜的大脑空白了半晌。
他的耳朵嗡嗡作响。他脖子僵硬,双膝发软。
当他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罗袂早已抽身而去,直挺挺地坐在马背上,挑衅似的看着他。
怎么样?好吃吗?
那挑衅的目光一字一句的对楚舜说道。
发生什么了?
我这是又被她调戏了,楚舜心想。
她明明就看不上我,却又一次次的这么挑拨我,我真该给她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我不是那么好惹的。
接下来,舔舔嘴唇,然后笑着说:太好吃了,还想再吃。
楚舜一步步的对自己指导着。
做不到的话,就舔舔嘴唇,然后笑一笑也行。
理想很丰满,可惜楚舜一步也没做出来。心脏扑通扑通的一通乱跳,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他紧紧的咬着自己的嘴唇,羞涩而又不安,脸一气红到了头发根。反倒是罗袂看到他害羞的样子,骄傲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
“他们在干什么?”风蛟看见楚舜和罗袂站在舞台的旁边,大声的争执着什么,就连舞台上正在跳舞的舞女都忍不住侧目去看他们。枣红色的马就在一旁站着,没拴绳,他倒也不乱跑,一看就是受过训练的好马。
“好像是吵起来了。”清裔回答她。他一直都在山脚下巡视,所以楚舜和罗袂一来他就看见了。他与他们打了招呼,他们也向他回礼,可随即他们转头就又说起了自己的话题。
“楚舜觉得宫里的乐舞好看,而罗袂觉得民间的巫舞好看。”
风蛟却已经一点都不觉得奇怪了,这两个人平时聊的话题一直都稀奇古怪的。
他们俩确实是因为这么一件奇怪的事情而争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