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冥界回到人界也很快，句芒这次回冥界没有去见孟婆，毕竟管辖者没有召见不得随意进入冥界，她靠关系的事情也不想让旁人知道。

句芒的身份比较微妙，她自小是由十殿转轮王带大的，遮迦越罗喜静，平日里没有人妄自过来打扰，他也待在转轮王殿哪也不去，自然没有什么人知道转轮王殿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句芒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诞生的，她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遮迦越罗，于是就把遮迦越罗当作自己的父亲看待，句芒这个名字也是遮迦越罗给取的。遮迦越罗看起来性子虽清冷，待句芒却很好，不论句芒小时候怎么调皮，甚至把他的头发都扎成小麻花，遮迦越罗也从不生气。

他的脾气似乎好到能够包容一切，不论句芒犯下什么错，他都能容忍。

渐渐地，句芒长大了，遮迦越罗告诉句芒说，她不能一直留在十殿，得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于是他将句芒交给了纪温然，让纪温然带她离开，可分别的时候，她看到了遮迦越罗站在十殿门口的身影，那身影显得格外孤寂，一直站在那儿目送着她离开。

那一瞬间句芒才意识到，她不想离开遮迦越罗，她离开了，遮迦越罗就是孤单的一个人了。

离开十殿以后，她才知道自己一旦离开了那里，就再也没有了合理的身份回去，她是自小被养在转轮王殿里的，冥界没有她的身份来历，要想名正言顺地在这里立足，就只能成为管辖者，而要想名正言顺地回到十殿，她就只能不断努力，直到成为十星管辖者以后，在冥府得到一个合法的职位。

而她最终想去的地方，还是十殿。

那个把句芒养大的人在她长大后把她送走，却没有想过她最想去的地方，还是这个把她养大的人身边。

句芒对感情一知半解，可她清楚地知道她对遮迦越罗感情，是亲情。遮迦越罗教会了她法术，给了她名字，养育了她长大，对于句芒而言，遮迦越罗就是他的父亲。

从管辖区进入冥界的路只有一条，可从冥界回人界的路却有千千万万条，句芒踏出鬼门关以后，半点犹豫也没有地就选择了去绛县。

她要去找沈云霄，告诉她她昨天说的话 ，是认真的。

句芒从冥界出去以后直接到达绛县公安局，冥界时间流速比人界快几个小时，此时人界已经是中午，句芒走进公安局，恰好又碰上了出来接水的赵晓龙。

“句芒。”

赵晓龙叫住她，跟她打了个招呼。

句芒环视了一圈，想着这个时候沈云霄估计是去吃午饭了，于是问道：“沈法医去吃饭了吗？”

听她这般询问，赵晓龙倒是满脸的不可思议，反问道：“你不知道？”

句芒被他问得一愣，心道她能知道什么。

见句芒似乎真的毫不知情，赵晓龙耐心解释，“你们昨天刚走没多久，特调局的人就过来了，由于小沈不在，入职表就先交到了我手上，今早小沈过来我已经把这件事跟她说了。”

特调局……原来特调局那边跟绛县挂钩的事情是这个。

“她不是刚到这儿入职没多久吗？”句芒心中不解。

“我们这小地方，没什么大案子，小沈过来本身就屈才了，现在去特调局也好，不耽误她。”赵晓龙看得开，句芒觉得他是真的有为沈云霄着想的。

刚到公安局就得知了这么个消息，句芒现在心情十分复杂。

赵晓龙继续道：“兴许是临时才得知消息，小沈也没来得及跟你说。她今早来收拾了东西就回去了，现在估计是在家收拾行李去了，毕竟特调局离我们这儿远得很，她也得准备下搬家。”

一听沈云霄估计在家，句芒立马准备动身，“谢谢赵局长！”

话音未落人已经出了门，赵晓龙看着她跑得飞快的身影，意味深长地笑着摇了摇头。

“年轻就是好啊……”

绛县地方小，加上沈云霄住的地方也比较有特色，于是句芒很快就找到了地方，明明昨天才刚刚来过这儿，现在却觉得十分陌生。

沈云霄住的小院门是打开的，句芒直接走进去，她昨天刚刚来过，直接上了二楼。

刚到二楼的时候，就看到客厅里摆满了纸箱子，一些物品已经被整理好放进了纸箱，还没来得及用胶带封口。句芒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了地，看样子沈云霄还没走。

她跨过那些大大小小的箱子，来到了卧室门边。

阳光明媚，天气正好。正午的时候阳光通过打开的窗口照进来，给地板镀了层金光，房间还没有开始收拾，摆设陈列都跟昨天来的时候一样。

句芒进门就看到沈云霄正站在书桌前，双手撑着桌子，低头似乎在看着什么，微风轻轻吹着窗帘轻晃着，她静静站在书桌前，仿佛被定格成了一幅画。

句芒一时间竟然有种不想出声打破这静谧的想法来，她凝望着沈云霄的背影，只静静地看。

忽然，沈云霄动了一下，像是猛然从发呆中回过神来，身子轻轻颤了一下，然后抓起桌上的宣纸揉成了团，狠狠掷在地上。

“骗子。”

句芒听她这么说着。

纸团滚落在地上，被风轻轻一吹，好巧不巧地落在了句芒两步开外的地方，句芒轻轻走过去，蹲下身将那皱成一团的宣纸展开，浓墨色的瘦金大字印入眼帘。那正是她昨天看到的，铺在沈云霄书桌上未能来得及写完的《秾芳诗》。

沈云霄也发觉她来了，却连头也没有回，只背对着她，冷声说：“你来做什么？”

那声音如同冰雪般寒冷，足以将人冰冻三尺，沈云霄连句寒暄也没有给她，仿佛她们之间只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不，或许连陌生人都不如。

句芒将宣纸在地上展开，用手铺平，站起身走向沈云霄，将皱了的字重新放回桌上。

“你…你不开心？”句芒看着她的脸色，向来我行我素，从不依着谁的脸色说话行事的她，史无前例地在沈云霄面前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东西你不是已经拿走了吗？现在还来找我做什么？”

沈云霄答非所问，浑身散发着冰冷的寒意，让人忍不住倒退三尺。

偏偏句芒是个不懂自觉的，只知道沈云霄现在的情绪很不对劲，她拒绝了所有人靠近，包括昨天跟她一夜风情的句芒。

句芒怔怔看着她，知晓沈云霄说的“东西”是什么，心中理亏，于是将拘魂铃从口袋里摸出来，放在桌上。

“我是没来得及跟你说，私自拿走你的铃铛是我不对，可你这样私自拘魂是犯了阴律的……”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云霄打断。

“怎么？管辖者大人这是要来定我的罪了？是要抓我回冥界受刑吗？”

沈云霄冷哼了一声，说话开始咄咄逼人起来。

句芒皱了皱眉，不知道她究竟怎么了，耐着性子继续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我来是想告诉你，这件事情我已经处理好了，冥府那边对此既往不咎。”

“哦，那还真是劳您费心了。”

沈云霄转过身，开始着手收拾起卧室的东西来。她的东西不多，衣柜里就几件衬衫风衣，其余小件物品平日里都收纳得整齐，放在收纳盒里。

句芒看她跟自己这般疏离，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她来这儿不是特意来看沈云霄脸色的。虽说她私自拿了沈云霄的东西是她不对，可沈云霄也不必用这种冷漠的态度对她吧。

沈云霄整理着自己的东西，句芒就跟在她身边，解释道：“对不起，没有跟你打招呼擅自拿走你的东西是我不对，可是沈云霄，我们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

她拉住沈云霄的衣袖，能这般为沈云霄放低了自己的姿态，已经实属不易。沈云霄动作顿了顿，转过头来望着句芒，那眼神犹如在看一个陌生人，句芒被她一盯，心头顿时一震，烦闷得很。

其实并没有多少东西好整理，去特调局的日子也不是在今天，可沈云霄心里很乱，她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里，只要待在这儿，她满脑子都是句芒。

可如果就这样把这个人从自己身边赶走……沈云霄也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