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孩子从她身旁经过，白雾被牵动在空气中缭乱起来，掠过她的鼻尖，一下子牵扯住了她的气息，句芒险些喘不过气来，猛然间惊醒。

她做梦了。

有生以来，她第一次做梦，这种感觉很神奇，也让她心跳加速难以平复。

句芒捂着自己的心口，激动得难以言喻，足足愣了有一分多钟才回过神来。

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已经六点多了。她身上盖着件外套，坐起身的时候滑落了下来才被发现，句芒看着腿上的灰色外套，轻轻地笑了起来。

特调局这个点还没下班，但傍晚一到，局里就莫名其妙地弥漫着一种静谧的气息，所有人安安静静地坐在工位上，纸页翻动的声响跟键盘敲打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听起来竟然有点舒适。

句芒睡了足足有一个小时之久，兴许跟这里的氛围和声音有关。

她抓起落在腿上的外套，转身出了陈凯的办公室，上了二楼。

二楼比一楼还要安静，有很多间关着的办公室，句芒好奇里面到底有没有人，趴在磨砂玻璃上什么也看不清，最后只好作罢，去敲响了沈云霄那间办公室的门。

她不确定沈云霄在不在那个办公室，但之前看沈云霄在那里停住脚步要打开门，想着多半就是，于是抬手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 。

“请进。”

里头传来了沈云霄的声音。

句芒推开门，果真看到沈云霄背对着她坐在物证检验仪器前面，她穿着长袖工作服戴着帽子和口罩，看样子还在忙。

句芒没敢出声打扰，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这个检验室只有沈云霄一个人，沈云霄工作时候特别投入，也没发觉有人进来，以为是走了，就继续检验物证，整个过程比较漫长，句芒怕影响到她，连大气都不敢出。

约摸着半个多小时过去，沈云霄才终于忙完了，站起身伸展了下胳膊。

句芒上前轻轻扶住她的腰，揉着她发酸的地方。

沈云霄被吓了一大跳，一回头看到是句芒，这才舒了一口气，忙问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都不出声？”

“敲门过后，见你工作太投入就没敢打扰。”

久坐不动特别容易腰酸背痛，句芒深有体会，捏的地方跟力度都恰到好处。沈云霄真的太瘦了，句芒自认为她的腰已经够瘦了，结果沈云霄比她还要细上一圈，真不知道这样看着瘦弱的人是怎么抢她业绩的。

句芒心里这般想着，脱口而出道：“你这么瘦是怎么连续两个月把我片区的鬼给抓干净的？”

沈云霄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她，说：“这两者之间又没有什么关联。”然后沉默了一会儿，自责地说着，“你是不是还怪我之前做的那些事？”

“瞎说，我就是看你太瘦了，我心疼。”

她松了手，指了指被放在门边桌上的衣服，说：“衣服我给你拿上来了。”

沈云霄点点头，脱下了工作服跟帽子丢进垃圾桶，转身又坐到了电脑前面。

电脑里面全是特调局的内部文件，打开的文件里密密麻麻的全是文字，句芒最看不来这种东西，一看头就隐隐作疼。

看样子沈云霄又要忙很久了。

句芒略微遗憾地叹了口气，忽然后悔沈云霄来特调局了，沈云霄这一工作，就把她给冷落了。

她去边上搬了把椅子，坐在了沈云霄旁边，趴在桌角看着沈云霄的侧脸郁郁地说：“沈云霄，你什么时候下班？我想回去了。”

说着就上手，扒拉了一下沈云霄的胳膊。她的语气听起来委屈巴巴的，明明是个长相英气的女人，偏偏要撒起娇来，但她撒起娇的时候格外地媚，还真是要人命。

沈云霄知道她是故意撒娇示弱，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意外，她以为句芒这种性格是不会撒娇的，没想到撒起娇来竟然是这样的。

戴着口罩句芒看不到她嘴角的笑意，沈云霄盯着电脑边写报告边说：“你想回去就回去吧。”

听她这话，句芒神情微愣，“我回哪儿去？”

“回管辖组。”沈云霄说。

沈云霄写完报告，自顾自地整理着自己桌上的文件，收拾着东西，不去看句芒翘起的嘴巴。

“宝贝儿，我一直在等你下班，结果你却不领情要我滚回去，哼！”

句芒的嘴巴翘得老高，一脸委屈的小媳妇样儿。

听她这般胡编乱造，沈云霄瞬间瞪圆了眼，澄清自己，“我可没说让你滚回去。”

沈云霄哪能让句芒一个人回管辖组去，那么多天不见，饱尝苦思的人又何止句芒一个，她自然也是极其想念句芒的。

她就逗一逗句芒，大概是因为上次的事，莫名其妙地又将她跟句芒的关系拉进了些，沈云霄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原来跟句芒亲近些，就能看到她的不同面。她有些惊喜，更对以后充满了期待。

将收尾工作做得差不多了，沈云霄关上了电脑，站起身。

句芒趴桌上看着她，一脸茫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沈云霄已经走到门边上拿起了自己的外套穿上，回过头见句芒还愣着，冲她道：“你愣着做什么？不想回去了？”

她摘下口罩，底下是微微上扬的唇角，眼角眉梢皆是笑意，无比温柔。

句芒连忙站起身，跟她一块出去。

今晚夜色正好，月朗星稀，连带着空气跟夜风都是温柔的，句芒看着副驾驶座上的沈云霄，吃吃地笑着。

“好好开车。”

见她无故发痴，沈云霄叮嘱了她一句。

句芒立马正襟危坐，专心开车，问她：“我们要去哪？”

“先去吃饭。”

“烛光晚餐吗？”句芒来了兴致。

“不是。”

“你亲手烧饭？”

沈云霄觉得句芒似乎太兴奋了些，“今天刚做完解剖，不合适。”

“好吧。”神情略显失落。

沈云霄也觉得自己似乎扫了句芒的兴，内心有些歉疚，于是想了想，说：“等我下次没有解剖的时候再亲手烧饭给你吃。”

尽管解剖时带了手套，事后也有洗手消毒，但刚下完尸检台就烧饭，要是她自己吃也就算了，烧饭给句芒吃……沈云霄无法接受，还是先委屈句芒一下吧！

“真的？”

刚听完沈云霄的话，句芒的脸就大变样，眼睛都亮了起来。

沈云霄偏头看她，霓虹灯光下，句芒的眼睛像是闪闪发光的星子，清澈得近乎透明。

她目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眸中温情万千，笑着点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