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坤把常带的挎包放在腿上,右手摸着桌上的黑色鼠标,望着显示屏上这张有各种数据的表格,一时间他仿佛觉得像回到了中学考试的考场上。印象中监考老师正站在一旁警惕的监视考生。现在的情形就如同那个时候完全一样。雍坤不去看那个面试考官,但是他知道她在观察着他。
雍坤拿着鼠标的那只手自从摸着鼠标后就没有动过,一动不动的停在那里。与其说他没有看懂这张表的意思以及不知道该如何操作,毋宁说他根本就没有看这张表以及去想如何做。
“这都是一些什么啊?一串串的数字,一串串的号码,一串串稀奇古怪的名称零件的名称,什么月需求数量,什么在库数量,什么订货数量。娘的,这是在考我吗?有这样面试的吗?走吧,我对一些不感兴趣。”雍坤心里这样想的时候,觉得相当丢人。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竟然对这些一无所知,心里既觉得羞耻又感到生气。他觉得自己的脸色一定难看,并且崩的很紧,恨不得转身就逃走。他知道自己做不了这些,又不好开口说话。他觉得自己像坐在一个火盆上,感觉到了腋下的汗水已经滴在他的衬衫上。他觉得大脑愈加空白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雍坤仿佛觉得已经过了几万年。他听到冷冰冰的声音:
“呃,先不做了吧。你先回去吧,如果合适的话,我们会给你电话。”
雍坤逃似的离开了房间。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路上,望着火热的阳光正照射着这片广阔的天地,雍坤仿佛觉得像逃离了地狱一般,仿佛回到了人世间的感觉。一边往公交站走去,一边回想起刚才的细节。一阵阵羞耻和屈辱感,一种自尊受到严厉的伤害感阵阵涌上他的心头。直到以后,雍坤回想起这次面试,都觉得那是一种耻辱。
接下来出团的愉快和习惯很快让雍坤忘记了这次面试,他也没有再去思考找工作到底意味着什么。带团继续,生活照旧。在接下来的将近一个月里,他去了去过成千上万次的桂林,海南,上海。在上海的时候,他又接到了一个叫她去面试的电话。因为有了第一次经验,他这次还特意问了这家劳务公司,要他去面试的那家公司如果不在市区,如果还没有办公室,他就不去见了。他大为恼火的说起上次一家劳务公司推荐给他一个还在板房里办公的公司,挖掘机还在外面挖地,还考他什么表的制作,没把他气死。
电话那头声音甜美的小姐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证:第一,公司是纯粹的日本公司。第二,公司是在环球大厦第67层,甲级写字楼,绝不造假。雍坤问她公司叫什么名字,小姐说是山崎制药。于是,雍坤应允了这家劳务公司。
面试那天,雍坤如他一贯带团那样,对时间把握到恰如其分,万事都要事先设想好和准备好那样,照样提前得了十五分钟就到了这座声名远扬的直插云霄的玻璃写字楼下。面试时间同样是上午的十点钟好像所有的面试都安排在这个时间。站在写字楼下的行人道上等待时间的雍坤,时而抬头仰望这座不见楼顶的在白色的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刀一样的建筑,时而望望那些不断进进出出出的“白领”他从报纸上看到有“白领”这样的一个词望望他们都穿着写字楼里一般人穿的职业服装,望望他们身上显露出来的那种惯有的风格和气度,走路的姿势,表情,望望戴着一双白色手套穿着标准制服的大楼门卫不停的给停在大楼门口的车辆开关门的门卫,以及他们撑开的那把巨大的黑伞撑伞遮挡阳光,时而望望眼前这条大街上最具有时代气息的数十座一座连接一座的高耸入云的各种建筑特色的写字楼,这时候,雍坤仿佛觉得,他正处于另外一个世界,一个与他以前完全不同的世界。
绿色的出租车走了一辆来了一辆,不停的在大楼的大厅外面来来去去,各种小车去了又来了。要么每一辆车上走下来几个穿着得体又时尚的男女,要么总有人不停的上车。大厅门口总有人进进出出。显然,他们生活在他们那个世界里。雍坤觉得,自己和他们不属于同一个世界。他细细想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将要走进如此高级的写字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