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尾巴,看着斑秃了一块的地方,桃良痛不欲生。 他最爱惜自己火红的毛皮,这皮毛的颜色传自他的父母,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这是火狐一族的骄傲! 桃良的爹爹娘亲都有这样的一身火红皮毛,他们一家三口,是最漂亮的狐狸。。。。。。如今,却被这条可恶的小蛇咬秃了一块,岂有此理! “混账!你打哪儿冒出来的!既然有修为,我就可以理解为你是故意而为之?”这娃娃光着身子,头发都没长出几根,桃良要揪这娃娃起来发现还当真有些麻烦。 视线一晃,竟然还是条雌蛇!桃良脸红了红,又把眼睛别开了。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虽然这奶娃娃的样子无关雌雄,可是他桃良是要飞升成仙的,德行品性自然与常妖不同。 “我问你呢!为何到这个洞里来!这是桃良殿下我的地盘你可明白?!” 凶神恶煞,桃良其实怕蛇,这是在虚张声势,看着小蛇化成了人形,才敢这般与她对质。 那小蛇妖看着桃良凶巴巴的脸孔也不哭闹,似乎是觉得有些冷了,便慢吞吞爬到了桃良亲手做的棉花被褥上。 小手抓起了那软绵绵的棉花褥子,泰然自若地盖到了自己身上。 “诶?!你住手,你干嘛?!这是我的窝啊!这是我过冬用的!” 在狐狸殿下崩溃的嚎啕中,那小蛇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抓着被褥很满足地咯咯笑了。。。。。。小脸像是一朵绽开的花,粉扑扑的,一派烂漫。 桃良皱着眉心,捂着自己的脸孔,他有些万念俱灰。大大的红色尾巴垂落下来,没有了神采。 不如出去再找个窝吧,这被褥都被这强盗小蛇给强占了。看着奶娃娃笑得开怀,他也实在下不去狠心再第二次动手把她扔出去了。 “行,你厉害,你厉害!这洞穴让给你了,你慢慢睡了吧。我走了,你留下!”桃良无奈摇着头服了。 他收起了尾巴,在红色长衫外面套上了厚厚的袍子,擤了擤自个儿的鼻子,眼神暗淡头重脚轻地就要抬腿离开。 “爹爹。。。。。。” 有一双小手扯住了他的衣摆,让桃良一怔,那蛇妖从被褥里伸出的小手竟紧紧抓住他不让他离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他,充满依恋。 奶声奶气的那声爹爹居然是唤他的?!桃良怔在当场如被五雷轰顶,懵了。。。。。。 “爹爹~”小娃娃的眼睛很漂亮,可天生的淡漠与冰冷让她比一般的奶娃娃多了几分沉稳和气势,直直看着桃良,像是怕这小狐狸搞不清楚状况所以又软软糯糯地叫了一遍。 “爹爹?” 桃良头顶天雷滚滚,浑身起了鸡皮,狐狸毛根根站起。 他桃良才活了六十来年,还未修出人形的时候,父母皆渡劫失败而死在天雷之下。 所以在这即翼山,他千辛万苦独活求存,苦心修炼,终于在十年前修出了人身才不至于被这妖山里的其他妖怪肆意欺凌。 然而他修为尚浅,能安身立命已经是大幸,哪里还有闲情逸致谈情说爱?别说什么求偶成亲,他桃良就是雌狐狸的手都没有牵过,哪里来的孩子! 不不,他是被气得糊涂了! 便是成亲了他也决计生不出一条小妖蛇来!桃良拍着自己的后脑勺一脸苦相,这蛇莫非刚孵化不久,逮到谁便当做了自己的亲生爹娘了?! 以前只是听闻刚孵化的鸟儿会这般一眼定父母,莫非这蛇也是?! 桃良看着这小奶蛇很是凌乱,这巢穴都要让给她了,没想还这般得寸进尺,连他这潜心修道的小狐狸都不放过?! 他故意板着脸孔恶狠狠说道:“我不是你爹爹,你爹爹该是蛇妖,你看到吗?本殿下是只狐狸!你给我放手!” 拽了拽自己的衣摆,他决不能心软。 他桃良可是要飞升成仙的,此乃正途,莫不可被这小小奶蛇给耽误了工夫。 娘亲临死前曾对桃良说过,若是在五百年内他能渡劫成功,位列仙班,他便还能从六道之中找到她和爹爹的元神从而一家团聚再享天伦。 妖怪渡劫失败,重则魂飞魄散轻则重堕畜道受尽苦难。桃良念着双亲的悲苦,自此,修仙便是他唯一的盼头和希望了,他活着,便是为了要成仙的。 “爹爹。。。。。。”小奶蛇忧心忡忡地皱着眉心喊道,楚楚可怜似乎要被遗弃一样。 一委屈,那小奶蛇原本神色冰冷的大眼睛染上了红晕,有晶莹的泪花溢出,一时间像是泉眼一般,融化了这冰天雪地的坚硬。 桃良心头一跳,似乎哪里软了一片,可认清自己的景况后又告诫自己只能硬起心肠。 生活艰辛,他自己存活都不易,如何还能收留条小蛇呢?况且,他怕蛇。。。。。。万一以后长大了露出原形,还不把他吓散功了不可?! “爹什么爹!你小小年纪便这般能耐都能抢了老子的窝了,在这里过完冬天就出去自谋生路吧!老子我真伺候不了你啊姑奶奶!” 桃良狠狠一扯,终于把自己的袍角从那小奶蛇的手里拉了出来,毅然决然。 哼! 板起脸孔,他冷着脸硬着心肠,大步就朝外走。斗不过,他挪窝,仁至义尽了吧! “哇!!!!!!!!!” 惊天动地地让整个洞穴都快要崩裂的哭声扶摇直上,震得桃良连云游穿梭都忘了施展,一头撞在了石头上。 “哇!!!!!爹爹不要走!爹爹不要走!!” 这奶蛇小小一只,嗓音还真是彪悍。 桃良赶紧扑过去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自己都快哭了求饶道:“姑奶奶,你可别哭了,把穷奇引来了我们都得完蛋!” “嗯?”小奶蛇的眼泪一边簌簌直流一边瞪大了眼睛甚是不解的模样。 她当然不知道穷奇是什么,不过看到桃良不走了反而紧紧抱住了她捂着她的小嘴巴,便含着眼泪又笑了起来,像是看到爹爹紧张的样子反而被逗乐了。 “笑什么,小强盗!”桃良挑着眉毛看着这没心没肺的小东西,手指触到的小奶蛇的皮肤滑滑的冰凉。似乎,也没有那么让人讨厌啊! 这就是条没什么良心还胆大包天的小蛇啊! 桃良该是恼的,然而看着这个孩子笑得像是弯月的湿湿的眼睛,桃良没来由地为之暖了心头,自己也不由自主就嗤笑出声了。 “呵呵。” 松开了自己的手,他坐在床榻边,无奈叹了口气,摇头苦笑着觉得这事儿真是一言难尽,让他措手不及。不明白他怎么就遇到了这样的一只小奶蛇呢? 莫非真是天意弄人?亦或是缘分吧。。。。。。 “爹爹~”那小蛇看他笑了,安下了心,眼泪也收住了,软软地伸出小胳膊顺势揽住了桃良的脖子,胖乎乎的小身躯爬了出来,一点点窝到了桃良的怀里,脸颊贴着他的胸口,就这样抱着他,一点都不认生,那么亲昵。 桃良愣了愣,在爹娘过世之后,这样结结实实的温暖的拥抱,好久,好久,都没有过了。 “爹爹,爹爹。。。。。。”那孩子撒娇着,如同就是他这只狐狸刚下了枚蛇蛋将她孵了出来,天生的亲密。 第一眼看到的便当做了爹娘了吗? 桃良被小奶蛇依偎在怀里,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可是,他竟然并不觉得讨厌,甚至心头久违地暖和了起来。 是一个人生活了太久所以才会这般多愁善感起来? 是啊,这即翼山妖怪千千万,然而他桃良却是形单影只,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因为一心向道,其他的妖怪早已经将他视作异类。 桃良不禁低下了头,那孩子正好也瞪大了眼睛笑着抬头看他。小手抬起来拉了拉他的头发,像是在用那双稚嫩的眼睛牢牢记下他的模样。 “小东西,我叫桃良,因为我是三月出生的,所以我的爹娘便给我取了这个名字,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嗯?啊。。。。。。名字?” 小东西咬着手指头在桃良怀里一副很纳闷的样子,皱着还很稀疏的眉毛,非常不解的模样。 “哈哈哈。”桃良开怀大笑,他也是问了个傻问题,这孩子怎么会有名字呢? “叫。。。。。。叫葭月吧!你看现在正是十一月,我想你该是刚出生的,这十一月啊又叫葭月,你叫我爹爹便随我了,如何?这名字好听吗?” 桃良低头问道。 “葭,葭月?”小奶蛇牙牙学语,跟着桃良念着自己的名字,然后眉开眼笑,开心地一把抱住了桃良,点头道,“嗯,葭月,葭月听爹爹的。” “哈哈,既然这么听话,葭月以后还是叫我哥哥吧,不是爹爹。”桃良见着小奶蛇这么乖巧,赶紧让她改口了。他一只修行的小狐狸,做她的爹爹着实不妥啊。 “嗯?爹爹?哥哥?”小奶蛇又纳闷了。 “叫哥哥,不是爹爹,知道吗?”桃良摸了摸她的脑袋纠正道。 “哥哥爹爹?”小奶蛇笑呵呵地喊道。 桃良气结,挑了挑长眉,很有耐性地继续教她道: “不是哥哥爹爹!是哥哥,哥哥懂吗?来,重新叫一遍!” “哥哥?”小奶蛇歪着头说道。 “对!”桃良很开心,这蛇娃娃聪明啊。然而他高兴劲儿还没过,那小奶蛇就软软靠在他怀里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哥哥爹爹,饿!” 。。。。。。桃良看着那双真挚的水汪汪的眼睛,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默默取了些坚果来,碾碎了喂给她吃,觉得这孩子还得慢慢教才行。 一晃眼,又是六十载过去了。 春天,狐狸洞前山花烂漫。一个曼妙的少女衣袂飞扬地跑进洞来,看到正在摆放书籍的那一袭红衫的身影,雀跃地扑了过去,勾着那人的脖子依偎在他的怀里。 “哥哥爹爹!你终于出关了!” 声音甜美,笑容甜蜜,似是一笑春回大地,给少女那张原本清冷的脸孔镀上了柔媚,她不再冷若冰霜,而是一派天真娇憨。 砰,一个暴栗猝不及防地敲在了少女的额头上,桃良解开环在他脖子上的少女的双手,故意板起脸色教训道:“哥哥爹爹哥哥爹爹,天下哪儿来的这样的叫法?说了多少次了叫哥哥!你怎么就是学不会呢葭月!” “嘻嘻。” 少女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歪着脑袋嬉皮笑脸地看着桃良说道:“因为哥哥爹爹是全天下与葭月最亲的人了,自然也得有独一无二的称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