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辆马车缓缓停在大理寺的小门前,一位穿着玄色斗篷的男人从车上缓缓下来,男人身材修长,宽大的衣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削薄的唇紧抿着,瞧着不苟言笑,有着几分淡漠。
门前悬挂着的两盏灯笼被风吹得晃了晃,早就等候多时的捕快将手从刀把上挪开,脸上带着不可言说的紧张,双手抱拳行礼,侧过身让出一条道,微微弯腰引男人进去。
之后马车缓缓离开,捕快四处看了看,见没人,这才放心地关上了侧门。
陈柏年见着他,急匆匆地拉着他去了偏院,将审问过的卷轴拿给他,“这都是那三人的口供,都说是受了洛相的指使去打的人,口供一致,滴水不漏。”
池明衾:“是东宫。”
陈柏仁瞪大眼,四处看了看,没瞧见有人影和脚步,这才压低声量:“太子爷?这怎么可能,太子饱读圣贤,天下读书人的典范,瞧着也是心善心软的主,怎……”
他瞥见池明衾投来的眼刀,立刻住了嘴。
池明衾眼底一片凉意。
前世,欲害洛煜之人,便是太子。
他幼时丧母,他便装得一副柔弱心善的模样,皇帝便再没立后,他的储君之位无人能动,也深得皇上偏爱。
要什么便给什么。
朝中多有他不适合为太子之位的声音,为首的便是洛煜。
后皇帝病危,太子借机加深自己同洛煜的矛盾,皇帝便痛下杀手,将反对太子的一干人等,借着各种肮脏阴谋,给杀害了。
后来太子即位,大肆残杀老臣,暴戾新政,众人这才发现他伪善多年的真面目。
只是令池明衾也没有想到的是,太子竟这般沉不住气,他不过是制造了一点不利于洛煜的局面,太子便像是闻见腥味的猫,冲了出来。
池明衾并不向他解释,“去把那三人和安时带过来。”
陈柏仁照做,那三人个个膘肥体壮,长得也确实是做这事的凶狠模样,他们先到后,还未开口说话,便被池明衾一刀杀了!
看着血溅得到处都是,陈柏仁就算在大理寺任职,也不曾这般近地看见杀人现场,他在看向池明衾,脸上漠然,如同杀鸡一般。
“你把人杀了!”陈柏仁瞪大眼,不知他是何时变成了现如今杀人不眨眼的修罗模样,又惊又怕又气,“世子爷既然知道这是东宫的人,杀了也无济于事,反而会被捏住更多的把柄!”
“无妨,自会让东宫来收尸。”
陈柏仁:!?
“东宫会掺和进来在我意料之外,我会送上这三人与东宫有关系的密信,到时太子一看,为了撇清关系,自会前来毁尸灭迹。”
“哦——”
池明衾让他附耳过来,“等会你见了安时,便……”
*
洛煜在牢中被区别对待,令安时十分不忿,一开始还会大声诉说不公,扯着路过的捕头又诉苦一番。
可都不管用。
洛煜好吃好喝的,也不吭声,任由他撒泼打滚,反正也挨不着他什么事。
后边他自个儿嗓子都喊哑了,这才消停了。
可又过了会,来了两位狱卒将安时给抬了出去。
安时心中暗喜,以为是找到证据,他可以脱身了,可不等他高兴多久,他便觉得不对劲了。
抬着他的人,路越走越偏,在他脚边掉着盏灯笼,一晃一晃的,周围的景象也跟着忽明忽暗,阴嗖嗖的,吓人得很。
他撑着腰杆,笑着问:“敢问两位官差,这是要带我去哪?”
走在前头的狱卒冷淡道:“到了便知。”
他的脸抽了下,眼中满是不满,但也不敢多说什么。
临近到了一处院子,里头只有一间房间点着亮,隔着老远便能瞧见。
他可从未听过大理寺中还有这么处院子,心中更是慌得很。
进了院子,狱卒先是将他放下,而后跑去敲门,里头传来清冷的声音,令人一听便凉在骨子里。
“进。”
安时额间不知何时出了汗,大气也不敢出。
等进了房间,他并未看见有人,发现这竟是处居住的房间,房内装扮得十分典雅,正中间摆了张足有一人之高的屏风,上边清绣着墨色的山河草木,只是上边却突兀地染了零星红点,像是飞溅而上。
鼻息间浓重的血腥味令他浑身僵住,血液倒流。
从屏风内露出一小截滴血的利刃,对着血滴滴落的速速,他仿佛都能感受到那血液的温度。
他惊恐地瞪大眼。
方才洛煜的那般待遇,他早有猜测。
毕竟当朝宰相,不是这般好扳倒的,背后有帮手在所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