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中磊老家与其他地方不同,传统人家待客都是现煎的茶。
井水烧开,在大搪瓷缸里放入茶叶、擦成丝的生姜、炒熟的芝麻、黄豆、花生米、盐,再用滚烫的开水一冲,就成了待客用的“姜盐茶”。
用小茶杯来回地倒搪瓷缸里的茶,等到芝麻豆子花生,与姜丝盐混匀,就可以端给客人了。
显然,花娭毑煎茶、倒茶这门手艺炉火纯青,徐中磊端起茶杯里稳定了数十年的五颗黄豆,三十来粒芝麻,几片茶叶,没有花生的姜盐茶,喝了一口——没盐味!
这就是记忆中的味道!
花娭毑家的茶一向舍不得放盐放料,徐中磊跟着外婆走人家,不喜欢喝茶的榜首就是花娭毑家。
“立嗲去哪了?”徐中磊一边喝一边问。
“今年大旱,田里没水,准备把老塘里的水抽点出来种田。”
“那可真辛苦!立嗲这都快七十了吧?还在田里忙活?身体好啊!”
“七十多啦,今年七十二!不种地没饭吃啊,好在我家还有壮劳力,我家光明也在地里呢!”
花娭毑洗着碗,中气十足说话。
“伯伯还在家?没出去打工啊?”
“我家光明不像你是大学生,找工作不容易,只能跟着认识的人出去干活,这是看他爸干活辛苦,才回来帮忙的。”
“那是伯伯真孝顺。”徐中磊顺着老太太的话说。
果然,老太太语气都欢快了不少,“石头你过得也不错啊,都给狗穿衣服。”
“这——”徐中磊一噎,没话说了,一个项圈,一根绳子,怎么就穿衣服了呢。
老太太也没管他要表达什么,继续说话,“你在广安都干什么?”
“设计,给人家画图!”
“一个月挣不少吧?”
“还行。没多少,广安那边东西也贵。”
老太太像没听见似的,继续说,“肯定挣不少了,你家盖的那房子,看着就花了不少钱。”
“这——”徐中磊又聊不下去了。
“娭毑——有饭吗?”
徐中磊听到一个男声,从外面传过来,一个穿着蓝色吊带背心,黑色短裤的男人从外面走进来。徐中磊礼貌性站起来,那个男人比他矮一些。
“石头?有贵客上门啊!”男人的笑让徐中磊有点难受。
“天赐哥,你这刚起床呢?”
“昨天晚上赢了几局大的,3000多!通宵了,最近手气好,我今天晚上还能赢一把大的!哪天带你去开开眼!”徐天赐眼睛下方一片青黑,看起来就是长期熬夜的样子,大概是赢了钱,精神还好。
“你要赌我懒得管你,你再把石头带进去试试?”老太太一听就炸了,尖着嗓子喊道。
“我带石头赢钱怎么了?有些人一个月工资都没这么多!你别管我!”
“我不管你?有本事你别在我这吃饭!吃了去死!”老太太看起来气得语无伦次,“就会吃吃吃,找的事情不做,每天跟着一群下三滥,流里流气的东西鬼混,混出个人模狗样就算了,你一分钱都没拿回来过!我就是养一只狗,他吃屎也该吃壮了,你连狗都不如,畜生!”
老当益壮,气势如虹,老太太威武。
徐中磊坐不住了,“我出去看看。”
老大和小纸正在外面玩,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眼巴巴盯着它们玩,徐中磊问道:“你想不想摸摸?”
小女孩漆黑的眼睛盯了他一会,点头。
“小纸来!”
小纸屁颠屁颠跑过来,嘴巴上咧,看着就很开心。徐中磊抱着小纸的腿,从头往后撸小纸的毛,小纸用嘴舔了舔徐中磊的脖子。徐中磊示意小女孩摸小纸的背,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拂过小纸的毛,笑了。
“你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我四岁了,我叫徐小云”小云看起来不是很会说话的样子,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徐中磊注意到这小女孩穿着大了一个码的花裙子,扣子也没扣好。
“你的衣服是谁买的呀?真好看。”
“我的衣服是妈妈买的。”小云站起来,想让他看清自己的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