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岭跟着她过来,笑吟吟的问道,“明珠,往后你我一块儿做事,若有什么,你对我直言便是,可千万别再出昨日那样的乌龙事了。”
明珠也笑,“嗯,往后要劳烦你了。”
红岭微抬下巴,“客气,这本就是我该做的。现在需要我做什么。这些药需要挑拣吗?”
“嗯,麻烦你了。”明珠也不跟她争,让她去处理等会儿太后药浴所需要的药材。
莫名多了个监工的,明珠自然觉得处处受限,不过也没有办法。
好在红岭虽爱找麻烦,到底也没有真正耽误她做事,这点分寸她还是有的。
“明珠,听闻你与宣平王世子很要好,可是真的?”忙完了太后的午膳,两人一道回了小厨房准备吃饭,红岭便兴致勃勃的问明珠道。
明珠并不喜欢这个话题,“是吗?这话你是听谁说的?我与宣平王世子交好的事,怎么连我自己也不清楚?”
“别装了。”红岭一点也不介意明珠的冷淡,朝她挤眉弄眼的说道:“上一回唐世子来给太后请安,不就是你送的?听说一路上你与唐世子有说有笑的,别提多亲热了。”
明珠微微皱眉,握筷子的手不由得紧了紧,语气愈发冷淡了起来,“上回是太后吩咐我送唐世子出门。红岭姐姐是当太后的寿康宫是什么地方,这样的话也敢说,让旁人听了去,还当我不将太后放在眼里,当着她老人家的面就敢与男人眉来眼去私相授受红岭姐姐这是想嘲笑我,还是嘲笑太后她老人家人老昏聩?”
红岭神色一变,悻悻道:“我哪有这个意思,不过就是随便问问罢了唐世子将来可是要承袭宣平王府的,明珠你虽能干,到底在家世上差了许多,不会是要做唐世子的妾室之类的吧?”
明珠重重放下筷子,目光沉沉的直视红岭,“我还小,没有考虑过要不要做人家的妾室,倘若红岭姐姐有这个志向,我倒是可以帮你替唐世子说上一声。妾室可能就没有机会了,不过通房丫头想必还是可以的!”
“你!”红岭气的满脸通红,“你竟这样侮辱我?”
明珠慢条斯理的道:“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
难熬的一天终于结束,人人都喜气洋洋。唯明珠像是突然从高处跌落下来的,走到哪儿都有人指指点点,干脆忙完了就径直回房发呆。
又下雪了。
明珠看着外头洋洋洒洒的大雪,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唐遇。
不知他现在是不是还在徐州城,不知道他的事情忙得怎么样了?灾情有没有得到控制,什么时候能返回京城里来?
她想起前世曾当志愿者前往地震灾区抗灾救险时,常常一天下来也不得歇一下,想来唐遇比起那时候的她,会更辛苦些吧?
不过,他是保护太子去的,说不定根本不会上第一线去,也就无所谓辛不辛苦了。
想到太子的癖好,再想到唐遇那张令她忧心不已的皮相,明珠就忍不住更担心了起来,这样朝夕相对的,那禽兽不如的太子万一真的对唐遇有了什么禽兽心思,那可如何是好?
一时又暗笑自己想的太多了,唐遇说的没有错,他是天子近臣,太子笼络他都来不及,又怎会自毁长城的想要染指他呢?
唉,那人在的时候不觉得,这么些天没偷偷摸摸跑来找她,怎就觉得不习惯了呢?
他说,等她及笄了就要娶她,还总埋怨她年纪太小,每次这般抱怨,总会让她觉得一头黑线,同时,又隐隐有些甜蜜涌上心头,这个人是当真想要娶她的。
他到底喜欢她什么呢?她说绝不与人为妾,他就许诺她正妻之位。这样一个男人,很难不令人动心。可是有时候,他看她的眼神,明明上一刻还深情脉脉,下一瞬那黑漆漆的眼睛里就会跃上仿佛悲痛一样的沉重神色,那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每每她想要探究时,他就又变回了深情脉脉的模样。
有时候明珠都怀疑,当他露出那样的神色时,他的眼睛里。看到的到底是不是她自己?她想问,却又直觉这问题不该问,总觉得这问题一出口,就会打破什么平衡一般,令她总是不由自主的选择闭紧嘴巴,维持眼下这样的平静。
可她又会时不时的担心,尤其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
她真的会嫁给唐遇吗?他们真的会顺利吗?宣平王府又是怎样的情形?她能应付那些她能想到以及想不到的种种情况吗?
还有唐遇,他会一直这样喜欢她吗?如果不喜欢了,是不是就会不停的纳妾抬姨娘?她又能够接受甚至忍受唐遇不再喜爱她的那个事实吗?
明珠只要想到唐遇会用看她一样的眼神去看别的女子,就觉得倘若真有那样的时候,她干脆一刀杀了唐遇算了!
“啊。我真是疯了!”明珠一把拉过被子盖在头上,闷头闷脑的喊道:“尽想些有的没的干什么啊,再胡思乱想就剁头!”
她话音一落,寂静的夜里,就这么突兀的传出一声轻笑。
明珠先是一愣,随即一把掀开蒙在脑袋上的被子,愣愣的看着立在窗口那道修长却朦胧的身影,怔怔的开口道:“唐遇?”
“在想什么?竟严重到要剁头的地步了?”唐遇站在窗边没有动,目光灼灼的看着明珠屋里没点灯,但他目力过人,明珠怔忪的傻愣愣的模样就这样落在了他的眼睛里。
明珠先还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愣了好半晌才终于回过神来,“你怎么回来了?我今日并没有听闻太子回京的消息,你你难不成是偷偷跑回来的?”
顿了顿,又道:“还有,你一直站在窗口做什么?”
自从两人坦诚了各自的心意后,这厮一有机会做梁上君子来找她时,都会忍不住对她动手动脚,虽然因为她年纪的关系,两人之间最大的尺度,也不过就是被唐遇拉拉小手,偶尔偷袭一下额头罢了。
但从来也没有像眼下这般,他站的远远的不肯走近她。
“外头冷,我身上寒气重。”唐遇先回答了明珠后一个问题,这才回到第一个问题上:“徐州城受灾严重,陛下先前拨下的赈灾银子不够用了,太子命我快马加鞭赶回来问陛下要银子。”
原本需要十天的脚程,他为了赶在她生辰时回来,硬是只用了七天的时间。这一路上,几乎没怎么合过眼,好在,子时还没到,她的生辰还没过去。“怎么还愣愣的,可是不信我回来了?”
“你,你先过来再说!”明珠朝他招招手,明白他不过来,是怕身上寒气重而过了寒气给她,想到他这样细心,她就忍不住感动,“屋里地龙烧的旺,我都要出汗了,你正好过来让我凉快凉快。”
她这般振振有词的借口,听得唐遇心头一暖,望着她只想笑。说什么让她凉快凉快,还不是心疼他的缘故,这借口找的真是让人感动。
见他还是站着没动,明珠干脆掀被起来,几步走到他身边,拖着他往屋里走。手才碰到他的衣袖,就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他的衣服上竟全是冰冷刺骨的冰渣子,可想外头冷成了什么模样。
唐遇忙收了袖子,皱眉轻喝道:“别碰!”
明珠眼珠子一转,也不再坚持,忙又转回去,摸了摸尚且温热的茶壶,倒了杯温热的茶水递给唐遇,“快喝一口吧。”
唐遇没有拒绝,一口气喝完了,又问明珠,“还有吗?”
可见是渴的狠了。
明珠忙又给他倒了一杯。
唐遇足足喝了五杯,这才满足的放下了杯子。
虽然屋里有地龙,明珠还是在屋子的角落燃了个火盆。这时候正努力要将火盆弄到唐遇身边来,好让他快点暖和过来。
最后还是唐遇走过去,一只手将明珠死命也没能搬动的火盆挪了过来。明珠又翻箱倒柜的找了些糕点给唐遇裹腹,“都是冷的,要不我出去给你找点热食来。”
“不必,我并不很饿!”话虽如此,却三两口就将明珠给他的糕点塞进了肚子里,这才伸手去拉明珠,“我的时间不多,咱们好好说会儿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