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华曦公主笑够了,这才撒娇的问道:“父皇,开席吧,孩儿都饿了!”
皇上环顾了一下全场,见众人都是半垂着目光。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是恭敬中透着肃然,却丝毫不见笑意。
他心知今日华曦公主所作所为,已经让在场的文臣武将心里不爽,再不开席,只怕他们当中便会有人借故先告辞了!
当下便点了点头,道:“嗯!开席吧!”
一时之间丝竹又起,身穿薄纱的侍女宫婢们端着精美的食物款步行来,一盘盘珍馐美味,色彩诱人,引人垂涎。
皇上举起面前金樽。笑呵呵说道:“霍将军,阮丞相,来,尝尝皇宫的特酿龙膏酿!”
霍忌和阮良迟疑了一下,端起面前酒盏,齐声道:“谢皇上!”
声音依旧无比恭敬,可是皇上总觉得他们两人的态度比起从前冷淡了许多
也对,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位父亲,会忍心看着爱女受人戏耍愚弄!
他们不发作,只不过是顾忌着他们的皇族身份罢了!
哎,所幸他现在对于皇权江山早就有了厌倦之意,他们不高兴就不高兴吧,反正他不久之后就要得道成仙去了,谁还会在乎他们的心情呀!
皇上这样想着,便更是急切的想要去看看张真人的丹药今日到底练得怎样了!
他又端起金樽,与场中众人共饮了龙膏酿之后,缓缓说道:“今日朕举办这宫宴呢,一来是款待从塞外而来的胡族使臣耶律少将军,二来呢,是要嘉赏今年的新科状元。探花和榜眼的家眷,这第三嘛”
华曦公主在旁边轻咳一声,提醒他不要忘了指婚一事。
皇上会意,接着说道:“这第三嘛,朕的华曦公主今年已经十六啦,朕想要为她从在场的青年才俊中挑选一位做她的夫婿!”
华曦公主眼角眉梢都漾开了笑意,眼波往南宫锦的方向看了过来。
可惜南宫锦一直在看手中玲珑精致的酒盏,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往她这边看一点点。
华曦公主委屈的瘪了瘪嘴巴,对皇上道:“父皇,不知道你打算把孩儿指婚给场中哪位青年才俊?”
皇上微微沉吟片刻。有些涣散无神的目光从在场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扬声道:“朕看今年的新科状元君连澈日表英奇,天资不凡!华曦,朕今日就将你指婚给他吧!”
“什么?”
华曦公主嚯一下站了起来,声音有些尖利的说道:“父皇你糊涂啦?你怎么能将孩儿指婚给君连澈?你明明答应过孩儿,要将孩儿指婚给南”
皇上沉下脸来:“华曦,你听话,君连澈与你郎才女貌,是天生一对璧人。朕将你指婚给他是为了你好!”
华曦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阴沉,她冷笑一声,道:“为了我好?父皇,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那点儿心思!你将我指婚给君连澈而不是锦公子,还不是因为害怕我嫁入南宫府,会壮大南宫家族的势力,会让南宫家族成为你的心头大患?”
她这话简直是一针见血!
皇上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阴鸷至极,语带威慑道:“华曦,你再这般胡闹,朕便让人将你送回琉璃宫去!”
太子帝永舜这时候也站起身道:“对呀皇妹。你今日的言行确实太过浮躁,太过欠妥了!民间的婚姻尚且讲究一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咱们是皇室天家?父皇将你指婚给新科状元自然有他的道理,君无戏言,难道你还想要父皇将说出去的话收回去不成?”
华曦气得跺脚,忍泪道:“你们,你们都欺负我!”
此时,帝连澈终于在南宫元丰的再三示意下,走到场中跪了下来:“谢皇上隆恩!”
皇上缓缓点头:“嗯!君连澈,以后你可得善待我家华曦呀!华曦自小被宠坏了,性子确实刁蛮了一些,不过她心性不坏”
帝连澈低着头,垂着眼睑,几乎没有人能够看到他此时的情绪。
等到皇上说完,他才接话说道:“请皇上放心,臣婿一定会对华曦公主宠爱有加,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儿委屈!”
华曦公主怒道:“哼!君连澈你想得美,谁要嫁给你了?”
她气哼哼的从高位上面走了下来,抬起脚便狠狠踹在帝连澈的肩膀上,咬牙切齿咆哮道:“你想娶本公主?也不拿镜子照照你是个什么样子!凭你也配?”
帝连澈被她踹得往旁边偏坐了一下。俊脸紧绷之下,语气居然还能维持平静:“公主息怒!我一定会努力上进,争取早日配得上你!”
华曦公主气得不行,一甩衣袖带着绿萼便往三休台下面走去。
经过南宫锦身边的时候,她停下脚步,一双美眸含怨带嗔的看向南宫锦。
南宫锦的神色淡然中带着凉薄,孤傲中透着冷漠,双眸微垂,依旧没有往她这边看过来一点点余光!
华曦公主此时也总算是看明白了,南宫锦对她根本就毫无情意可言。
无论她被指婚给谁。对他来说都是无关痛痒,毫不在乎的!
华曦惨然苦笑,在两行清泪滚落而下之前,凄然的转身离去。
场中,皇上开始分封状元郎,探花郎,榜眼郞三人的官职,然后令人端来一只八菱金盘,对君红杏,探花郎的夫人和榜眼郞的母亲道:“来吧。从这里面选出三样你们最喜欢的东西,就当是朕的赏赐了!”
君红杏看了一眼,确实都是一些极其罕见的金银珠宝之物。
她推辞着让探花郎的夫人和榜眼郞的母亲先选,等她们两人选完了,这才随手选了三样看上去不那么过分华美,不那么过分精致的珠宝,叩谢隆恩之后,回到了席位上。
原本以为今日的宫宴就要这般结束了,一直沉默着的耶律恪突然站起身说道:“皇上,皇后娘娘。臣还有一件私藏的宝物,要献给尊敬的皇上陛下与皇后娘娘!”
皇上道:“哦?耶律少将军还有宝物要敬献?”
耶律恪点了点头:“正是!”
皇上道:“既如此,那就呈上来吧!”
耶律恪道:“回皇上,臣今日敬献的这件宝物名叫月中仙娥,是在来中原的途中,一位高人所赠,据说是他一次神游仙宫的时候,窥得了仙宫中仙子的容貌,醒来之后描绘而成!”
皇上一下子来了兴趣:“仙宫中的仙子??快快,快呈上来让朕瞧瞧!”
“是!”
耶律恪答应着,起身来到几个膀大腰粗的胡人身边,从其中一人的手中取过了一副长约三尺的卷轴。
君红杏原本并未在意耶律恪的举动,对于他要敬献的什么月中仙娥也并不感兴趣。
可是当她的目光看向他身后的那几名胡人时,她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人正是乔装之后的金无玉!
君红杏心头大乱,金无玉她们果然阳奉阴违,不仅没有回去继续看守君映月,反而还留在了这宫宴上
她一个念头尚未转完,便看见耶律恪双手捧着那卷轴,一步步走入了场中。
她看得出,此时的耶律恪表情僵硬,眼底有红丝隐现,很显然他此时的心神已经被铜无艳给控制了!
她终于知道她们要干什么了!
她们要借助耶律恪的手刺杀皇上!
这就是她们从云无踪到帝都长安的目的!
她心念急转,想着耶律恪是完颜烈的部下,实在不忍心看着他手刃皇上,挑起两国的战事,急忙便想要出声唤醒耶律恪:“”
她的嘴巴确实是张开了,可是舌头发硬发僵,竟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
她急忙游目四看,发现远远的宫墙骑瓦上。铜无艳正对着她极轻柔极诡异的笑。
君红杏知道铜无艳的术法极为厉害!
是以当下也不敢妄动,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将她的记忆洗去,或者直接摄了她的心神让她做一具任人操控的傀儡。
在这期间,耶律恪已经走到了皇上的高位之前。
他双手将那卷轴高举过头顶,然后握着卷轴的一侧,让画卷在皇上和皇后娘娘垂直展开。
只见极其轻薄柔软的丝卷上,一位姿容绝色的女子眼角盈笑,以一只团扇半遮住绝世容貌,步履轻移,正往皇上和皇后娘娘面前袅袅行来。
在她的身后,高悬着一轮巨大的明月,影影绰绰的点缀着琼楼玉宇,婆娑桂影
皇上看得啧啧称奇,赞道:“皇后你看,你看这月中仙娥是不是正往我们这边走过来?”
皇后的注意力却在那轮明月之上。
她凝目细看那明月,惊异的说道:“皇上,我怎么觉得这画上的月亮好似真的在发光发亮一般?还有这月下桂树,似乎也在散发出阵阵幽香呢!”
皇上点头道:“嗯!果然是奇人奇画,妙不可言呀!”
画中的女子嫣然含笑。步态袅娜,似乎下一刻就要步入皇上的怀中一般。
而那轮看似静止不动的月亮却散发着莹莹光亮,将画上的景致照得活灵活现,就连桂花树也在夜风下轻轻摇摆,发出阵阵沁人心脾的桂花香。
他们正是看得入神的时候,画中景致突变,月影暗沉,阴风阵阵之际,那月中仙娥化作一位容貌其丑无比的丑女,双手各刺一柄钢叉。对着他们两人的心口直刺而来!
一切都只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在场众人只听得噗噗两声利器入肉的闷响,鲜红的血喷溅而出,在耶律恪手中那副画卷上喷洒出殷红的斑斑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