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日,楼钊熠手里死死攥着那日从她头上扯下来的一根丝线带子坐在那里没有动过,
里面是葚儿正在抢救,太医院所有太医全都被招了过来,想尽了各种办法清除她体内的毒素,甚至有个太医牺牲了自己的性命,将他身上所有鲜血尽数抽干,想要换给葚儿,但是无论他们怎么抢救,她始终沉静地躺在那里,闭着眼睛,
若不是朱砂的时效发作过于慢速,她尚且还有一丝息,就这样的状况,都让人觉得,她已经去了,
楼钊熠神色茫然地坐在外间,里屋的门打开着,进进出出全是婢女太医,满地都是鲜血,
他的眼睛眨也不眨地一直盯着躺在那里的人儿,坐在凳子上脊梁挺得笔直,像一颗苍松般三日来动都没动过,
眼眸一直都是猩红地,薄薄地唇线紧抿,对于周遭纷乱的声音,他都自动忽略,只是一张英挺地脸容枯槁憔悴,明明看着快要倒下了,却硬是撑着,眼睛直直地看着葚儿,
他胳膊上的伤早就被太医细心地包扎了,守在一旁的刘嬷嬷哭成了泪人,跪倒在他的脚边,哽咽道:“皇上,您休息下吧,您坐在这里已经是三日了啊,身体会吃不消的,”
如果不是承晔领着人在一处垃圾堆里找到了他,刘嬷嬷都不敢想,他会抱着葚儿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跑去哪里,
他整个人都是疯魔的,跟着承晔一起跑过去的时候,她见到楼钊熠的胳膊上一直在潺潺流血,可是他毫无所觉般,就那样抱着葚儿呆滞了,灵魂已飘远,
然而,她自说自话地说了很多,都是没有换来他一句言语,
刘嬷嬷便是捂着脸轻声哭起来,她手脚并用地爬到里屋的门边上,呆呆地看着躺在那里的葚儿,便是道:“葚儿啊,你怎么这么傻,有什么想不开的,非要寻死呢”
那日,她醒来后照例去给葚儿请安,但是敲了敲门后没人应声,她知道,葚儿有早起后先去稠韵庄的习惯,便是没多想,以为她去了稠韵庄,毕竟快要大年了,庄子里事情很多,很多都需要她亲力亲为,
然后她安心地带着两个孩子出去玩闹了一阵,转眼又到了晚上,还是没等到葚儿回来,就去敲门,却听房里传来葚儿的声音,告诉她,自己正准备洗澡,不要来打扰,她放下心来,哄着两个孩子入睡,
到了第三日早上,她照常觉得葚儿去了庄子里,就做好了午饭等着她回来一起用,但是一直等到中午饭毕,都没有见到她人,刘嬷嬷这才感觉有些不对起来,仔细回想这两天见到她的次数,好像没有几次,她便是心下慌乱起来,
连忙跑去她的房门跟前敲门,没有人应声,房门还向里栓着,她彻底的察觉到事情不对起来,差了人赶紧通禀了楼钊熠,那个时候,他正在宫里听礼官讲解半月后授印的一应注意事项,
接到刘嬷嬷的传信,脱下龙袍随便套了件衣裳,就急匆匆赶回来,一脚踹开门,看见的就是葚儿口吐白沫,中毒已深的场景,
刘嬷嬷扶着门框低低哭泣着,看着葚儿那苍白的面容,她怎么也没想到,见不到她的那两日,她竟然是已在房中服毒自尽了,
周围一片奔跑的吵闹声,太医们束手无策,俱是面容沉痛悲凉地望着葚儿,
他们都不敢去跟楼钊熠请示,害怕看到他那死寂毫无表情的脸,
只有一丝气息了,葚儿躺在那里,觉得好累,又感觉很是轻松,
脑海里闪现林桥镇的日子,那个时候,爹还没有过世,她还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经常带着她下河抓鱼,
记得去世的时候,他抓着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葚儿啊,女子十五及笄就要嫁人,爹希望你嫁给一个平凡男子活一生就够了,”
是啊,平凡男子,平凡的一生,别无所求,
她十五岁嫁给了楼钊熠,如今想来,跟他纠纠缠缠,竟然已是五年,
转眼五年,她今年二十了啊,
举头三尺有神明,她是桑葚儿,上有老,下有小,对得起天地,无愧于心,
要说她唯一有愧疚的,恐怕就是司马玉和梓姝梓炀这三个人了吧,
楼钊熠坐的端端正正地,直直盯着她,整个人陷入死寂,
这一刻,他忽然惊恐地发觉,一直以来,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为了天下吗,还是为了皇位,
他想起葚儿跟他说的话来你到底想要什么,一个人承载的福报和缘分是有限的,凡事不可能两全其美,不要有无休止的野心,否则会遭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