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
陶意没说出口,墨君夜却是已经知道了
她和江榕天曾经在游乐场见过面,那应该是他们两拥有共同回忆的地方。
心里某处生出酸涩,蚕食着墨君夜的理智,他声音变得阴阳怪气,“比今天玩得更高兴?”
陶意听见墨君夜有些幼稚的话,忍不住轻笑,随即摇摇头,“不,今天更高兴。”
一阵暖流将酸涩的感觉吞噬掉,墨君夜没发现,只要陶意的一句话,就能够对他产生如此之大的影响。
陶意盯着天花板,“我很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淡淡伤感的语气,令墨君夜隐隐心疼,他翻动身子,一条手臂伸过去,连同墨天泽一起,将陶意拥住。
陶意出乎意料地没有反抗,静静地待在他的怀里。
寂静的深夜,或许更加让人觉得孤独。
“以后,这种高兴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多。”
男人霸道笃定的气势,驱散了陶意心里的伤感,她似乎对从前的事情,已经不在意了。
有些事,能够说出来,才证明已经放下了。
不想吵醒阿泽,陶意声音轻轻的,说起她曾经深埋心底,不想让任何人知道的往事。
“那是我最痛苦的时候,冰冷的产房,刺眼的白光,我想,就算我撑不下来。也不奇怪。”
“可是等到那个孩子生出来,听见他第一声哭泣,我却前所未有的满足。”
“我想,哪怕我去给人洗碗、擦地,我也会尽最大的努力,将他好好儿地养大,可是我连一眼,都没有见到他。”
“大概,我跟他没有缘分吧”
陶意话里深深的遗憾和痛苦,如同一把刀子,在墨君夜的心里一刀一刀地割着,血淋淋的,深不见底。
他有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告诉陶意,不是的,你们不是没有缘分,那个你牵挂着珍惜着的孩子,现在就在你的怀中!
可是,他不能,他不能让陶意暴露在危险之中。
“好好的,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陶意笑了笑,“大概,是阿泽给我的错觉,仿佛他还在我的身边,我带着他,快乐地去游乐园”
陶意慢慢地睡去,嘴边还残留着淡淡的笑意。
而墨君夜心如刀绞,直直地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清晨。
空气中飘散着早餐的香气。
墨天泽醒过来,穿上拖鞋“蹬蹬蹬”跑出去,正想给小意意一个甜蜜的早餐拥抱,却看到了一个碍眼的人。
“你怎么没回去?”
墨君夜瞥了他一眼,“有意见?”
“碍眼。”
墨天泽说完,不顾墨君夜黑下来的脸,转身软萌地扑到陶意的身上。
“小意意早安,我要吃煎蛋,还有章鱼肠。”
陶意笑着弯下腰,“都有,快去梳洗,早餐马上就好。”
墨天泽眨了眨眼睛,忽然在陶意软软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才跑去浴室梳洗。
墨君夜冷眼看着陶意一脸惊喜的样子,心里极为不屑。
这个臭小子,居然用卖萌这种不入流的手段,真是小看他了!
陶意没察觉到墨君夜的不对劲,将餐盘放到桌上,又去厨房准备牛奶和果汁。
墨君夜眯起眼睛,朝着餐盘里可口的食物,伸出叉子。
“啊!”
听见阿泽的叫声,陶意赶紧从厨房跑出来。
“怎么了怎么了?”
阿泽站在椅子上,抖着手指着墨君夜,后者老神在在,嘴里惬意地咀嚼着。
“小意意!”
阿泽一头扑进陶意的怀里控诉,“这个坏人把我的煎蛋和章鱼肠都吃了!呜呜呜。”
陶意看到餐盘里消失的东西,一头黑线,墨君夜自己爱吃的一样没动,阿泽的食物全没了。
墨君夜看着阿泽目露挑衅,阿泽一咬牙,脸埋在陶意胸前的柔软里蹭来蹭去地撒娇,“你再给人家做一份好不好?”
软萌萌的声音让陶意心花怒放,连声答应下来,没注意到墨君夜黑如锅底的脸色,又转身回去了厨房。
“臭小子,不要得寸进尺!”
“哼,跟我抢?小意意明显更喜欢我。”
阿泽丝毫不落下风,精明的小眼睛微微眯起,“小意意好软好香呢。”
一顿早餐吃得飞沙走石,电闪雷鸣,只有陶意一脸茫然。
“一会儿,准备一下,跟我去一个地方。”
墨君夜忽然没头没脑地交代,陶意指了指自己,“我也要去吗?”
“一起去。”
直到坐上了车,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墨君夜才告诉他们要去哪里。
“太爷爷?”
阿泽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多说什么,他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倒是陶意吓了一大跳,“什么?我、我为什么也要跟过来?我只是一个”
“你是阿泽的老师,是你让阿泽恢复了孩子该有的天性,并且,只是阿泽第一次见老爷子,有你在,他不会慌。”
墨君夜的话,一下子打消了陶意的退意。
是为了阿泽,那么,她愿意。
车子开进了一座古朴的庄园,陶意下了车,看着充满了古老岁月的建筑,心里有些发虚。
“走吧,别让老人家等着。”
墨君夜率先走进宅子,陶意牵着阿泽,急忙跟上去。
“少爷,老爷已经等着了。”
管家恭敬地迎接,眼光克制地在陶意和墨天泽身上略过,没有丝毫怪异的神色。
沿着走廊进入客厅,随处可见珍贵的古玩和摆设。
转过一个拐角,陶意眼前一亮,宽敞的客厅中,一个老者坐在一把太师椅上。
“爷爷。”
墨君夜走过去,微微弯腰。
陶意有些慌忙,却也带着阿泽上前。
“墨爷爷好。”
“太爷爷好。”
一大一小两个声音,让墨老爷子眼光转过去。
女子落落大方,容貌清丽温婉,孩子一身傲然,不卑不亢。
墨老爷子在心里微微点头,说了一声好。
“你就是阿泽?”
墨老爷子看向墨天泽,眉头微皱,“你知道我是谁?”
墨天泽声音清脆,“知道,爸爸告诉过我,你是墨家最厉害的人。”
老爷子一愣,随后哈哈大笑,招了招手让阿泽到他面前去。
墨君夜往后退了两步,与陶意并肩。
“看样子,老爷子很喜欢阿泽。”
“嗯,阿泽那么聪明可爱,没人会不喜欢他。”
墨君夜微微侧头,看到陶意的脸上散发着浅浅的喜悦,让她的脸似乎蒙上一层莹润的光泽,美不胜收。
墨君夜心里一动,牵住陶意的手轻轻地往外走,“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陶意被他拉着,绕过了几个走廊,停在一道门的面前。
墨君夜伸手推开门,光线透出,一间房间慢慢地展现在了陶意的面前。
“这是”
“这是我的房间,我小时候,就住在这里。”
陶意的心狠狠被撞击,抬起头,明晃晃的眸子里,充斥着不敢相信的光泽。
墨君夜避开她的眼眸,抬脚走进去。
这里是禁地,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敢擅自踏入,这是墨宅上下都知道的铁律。
然而他却忽然想带陶意来看看,想让她踏足自己的曾经。
陶意的胸腔里涌动着惊喜,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她被炫目的情绪冲击着,看着墨君夜伟岸的背影,下意识地抬脚走了进去。
“房间所有的摆设,都是我亲自动手,我不喜欢有人碰我的东西。”
陶意手里正拿着一个水晶的奖杯,闻言手微颤,险些将奖杯给打了,赶紧想要放回原位。
墨君夜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奖杯翻转过来,“这是我小时候得的,这里有字。”
陶意见自己拿了奖杯,墨君夜居然没有生气,心里不禁又是一阵涌动。
她低下头,看见奖杯上写着少儿围棋天才杯冠军,忍不住弯起嘴角。
天才杯,还真是跟墨君夜很符合呢。
这个房间的一切,都充满了墨君夜的回忆。
他带着她,在房间里一样一样地看,一点一点说给她听。
阳光透过窗户洒落满室光辉,照在两人的身上,平添出梦幻的感觉。
忽然,陶意看见书桌上有一个相框,却是反扣在桌面上。
她想也没想地将相框拿起来,里面的相片上,是一个女人。非常漂亮温婉的女人。
“这是谁?”
陶意浅笑着转身问道,却骇然地发现,刚刚还气息温柔的墨君夜,一瞬间变成了暴怒的穆杨。
他眼睛里凝聚着残酷的光,死死地盯着陶意手里的相框。
而此刻的花园里。
墨老爷子拉着重孙子的小手,指了指面前的秋千,木马
“阿泽,这是太爷爷为你准备的,你觉得怎么样?”
墨天泽昂起头,黑亮的眼睛眨了几下,“可以说实话吗?”
“当然。”
“太幼稚!”
“噢?”老爷子惊讶。
“以我的智商,太爷爷可以为我准备更高极的东西,比如计算机啊,魔方,九连环之类的”
臭小子,竟然这么聪明,自信。
不错。
很不错。
墨老爷子嘴角扬起得意,墨家人的智商从来高得吓人。看来这个小不点,也很好的继承了。
“来,陪太爷爷说话话。”墨老爷子拉着小不点坐在秋千上。
“太爷爷,你想问什么?”墨天泽挑挑眉目。
老爷子又惊讶,“你怎么确定,我要问,而不是说。”
得了吧,您老人家的脸上,一副我要问问题的表情,这么明显,我都能看出来。
墨天泽心里嘀咕一声,露出个可爱的笑容,“我猜的。”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墨老爷子拍拍小不点的脑袋,满是愧疚的笑笑。这哪里是希望猜,分明是懂得看人脸色。
“阿泽啊,恨太爷爷吗,太爷爷其实很早就知道你的存在了,却一直没来看你。”
墨天泽认真的想了想,“不恨。太爷爷一定有自己的苦衷。”
墨老爷子一瞬间,老泪就想冲出来,这孩子这孩子真的是个人精啊。
墨天泽抬头看了他一眼,默默的摇摇头,哎,年龄大了就是容易感动,瞧瞧,他一句话,太爷爷就要哭了,这比爸爸感性多了。
“你爸爸对你好吗?”
墨天泽愣了三秒钟,点点头,“还凑和,比不上另一个人。”
“噢,另一个人是陶意吗?”墨老爷子睿智的眼中,闪碰上精明。
“对啊,她对我最好,特别好,什么都顺着我。爸爸跟她比起来,差远了。”
废话,她当然会对你好啊,她是你的亲生母亲啊,傻小子。墨老爷子心里为自己的儿子叫了一声委屈。
“来来来和太爷爷说说,她是怎么对你好的。”
墨天泽侧过小脸,“你是来打听她的?你可以让爸爸娶她吗?不要那个沈欣彤。”
墨老爷子有种想把重孙子狠狠亲一口的冲动,他刚刚没有和陶意多说一句话,却偷偷把小不点拉出来,就是想侧面打听一下她。
孩子是不会说谎的。
“这个你先说来听听,我再考虑考虑。”老爷子笑眯眯的打太极。
墨天泽却信以为真,开始娓娓道来
老爸,小意意,这可是我在为你们拉拢人心,你们以后要感谢我。
房间里。
陶意倒抽一口气,赶紧将相框放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墨君夜拿起相框,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冷肃的眸子泛起温情,“她是我妈妈,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很早就去世了。”
陶意虽然已经猜到是谁,但听墨君夜用这样悲伤的语调说话,还是头一回,不知道要怎么安慰。
事实上,妈妈两个字,也是她心里的痛。
脑海中有什么闪过,陶意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那窜数字已经牢牢的记在脑海里,然而给数字的人,却迟迟没有来找她
他还至少知道他的父母是谁,而她却还在云里雾里。
“你悲伤什么?”墨君夜察觉到女人身上的渐渐的伤感,不是很明白的。
陶意不想多说,摇摇头,“没什么,我就是替伯母觉得惋惜,她若是活到现在,一定还是这么漂亮。”
墨君夜眸色暗了几分,深情款款的看着女人,轻轻叹出一口气。
“其实,我从小也没有妈妈,三岁的时候,她也去世了,我从小跟着爸爸一起长大。”女人的暗很低,很低,低到几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