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眼泪流出去,把猫气吸回来,当太阳再次升起,霍颜还是那个霍颜。 独自一个人坐在床上抱着猫哭?嗯,不存在的! 霍颜洗漱好穿好了衣服,回头看着猫身上被弄湿的那一小块,笑里藏刀地威胁:“不许说出去知道么?” 猫默默走开,懒得理会霍颜。霍颜手疾眼快,将打算溜走的猫拦腰抱起,捏着猫耳朵问:“跑什么?不想要你的蛋蛋了。” 猫在霍颜的手腕上轻轻咬了一下,没有破皮,却留下了两枚浅浅的猫牙印。 霍颜“啧”了一声,这时春巧跑进来,说外面来了个官爷,想要和霍颜说两句话。 官爷? 霍颜纳闷,这会儿时间还早着,很多人家甚至还没起床呢,怎么会有官爷上门? 她将猫放在地上,正准备往前院走,却听春巧提醒:“阿颜姐,不是在前门,是在后门。” 霍颜眉毛微挑。 这可就有意思了。 从霍家大院的后门出去,只有一条容一人走动的巷子,连人力车都挤不进来,送菜送米的横挑一根扁担,就只能侧着身子在巷子里走路,因此几乎没有人来。各家各户都将各自的后门用铁链子锁起来,门口堆放一些诸如破水缸旧木桌之类,既舍不得扔掉又不太常用的杂物。 究竟是什么人,放着好好的正门不走,偏偏要跋山涉水挤过狭窄逼仄的小胡同去敲人家后门? “那官爷说了什么没有?”霍颜问。 春巧摇头,今早她起床帮霍老爷子熬药,听见后门那里有响动,刚开始还以为是什么野猫野狗挠门呢,也没当回事,直到分辨出那是有节奏的敲门声,吓得她魂都飞了。 那会儿天还没有大亮呢!春巧简直拿出了毕生的勇气,一边默念着她家小姐的名字辟邪,一边跑过去问是谁,但是到底没敢开门,只透过门缝看到了一身官皮。 “不怕,我和你一起去看。” 有了霍颜壮胆,春巧这回心里有谱多了,还主动拿了钥匙去开后门。然而当门推开,霍颜看到外面的那人,却愣住了。 诶?这不是昨天那个牢头嘛? 霍颜客气地向牢头见过礼,“官爷,一大早劳动官爷来跑一趟,您这是有什么吩咐?” 牢头就好像第一次见到霍颜一样,仔仔细细上下打量她,眼中满是新奇,仿佛她是个什么稀罕物件。 霍颜:“官爷,要不您还是进来说话吧?” 然而牢头却还是不吭声,就那么眼睛亮亮地盯着霍颜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早起精神好的缘故,霍颜觉得这牢头的双眸比昨天灵动了不少,眼瞳漆黑明亮,眼白也非常干净,完全不是那种长期被烟酒浸蚀的昏黄颜色。 其实牢头打量霍颜的目光并没有掺杂什么邪`念,不会让人觉得被冒犯,但是总这么盯着不说话,下面的剧本也没法接啊,大家总不能这么大眼瞪小眼地一直站在门口吧。 就在这时,霍颜觉得脚踝被什么软软的东西碰了一下,低头一看,原来是虎斑猫跟了过来。 猫从霍颜脚边钻出去,光滑柔顺的皮毛隔着布料蹭过霍颜的皮肤,它不紧不慢走到牢头面前,停下步子,抬起头看牢头。 猫眼睛微眯,目光冷峻。 牢头终于收回目光,飞快地瞄了一眼脚下的猫,轻咳一声,总算恢复了正常。 “霍小姐,在下是为了令尊的事来的。” 霍颜神色微变,忙道:“您进来说。” “不必,我就是来通知您一声,今晚我找机会带您去牢里一趟,您有什么想要给霍班主捎带的,可以提前做好准备,我晚上再来接您。”牢头说完这些,竟是有要闪人跑路的意思,说话时还总是偷瞄脚底下的猫。 霍颜微微皱眉:“可是官爷您昨天不是说……不能带我进去,莫非情况有什么变化?” “这个嘛……”牢头上门牙咬下嘴唇,眼珠一转,“主要是霍班主曾经救过我娘的命,于我有大恩,所以他的忙我当然要帮。” 霍颜一愣:“可昨天怎么没听您提起……” 牢头:“啊,我这不是昨天没想起来嘛。” 霍颜:“……” 这么随性么…… 等牢头离开后,春巧瞪着眼,好半天才挤出一句:“阿颜姐,为什么我觉得这牢头好奇怪?你跟他去牢里,能稳妥吗?” 霍颜许久没说话,她心里也纳闷呢,怎么这牢头昨天还吃了秤砣铁了心地推拒,今天就突然改口?难道只是那一包银子起了作用?也不太可能啊。 “不管他是不是稳妥,这是我现在唯一能见到爹的机会了。必须要弄清楚老佛爷大寿那天,爹为什么领着霍家班演了那样一出戏。所以就算前面是龙潭虎穴,咱也得闯一闯。” 春巧见她家小姐已经下定了决心,那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必须追随必须配合啊! “好!那我去给班主准备些厚点的衣服,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了,尤其是晚上,大狱里头只怕更难熬!” 霍颜也和霍刘氏说了要去牢里探监的事,让她多准备些饭菜,霍刘氏听了一喜:“可以去探监了?你爹他没事了吗?!” 霍颜实在是不忍心戳破她娘的美梦,可是她又不敢给她希望,生怕到时候希望落空,她娘受到更大的打击。 霍颜:“娘,这次是我找了关系偷偷进去探监的,所以……” 霍刘氏眼里的小星星瞬间熄灭,怔怔道:“哦,这样啊,那行,娘知道了,娘这就去做饭!” 到了晚上,天色擦黑,霍颜早就准备好了要给霍平章带的东西,等在了门口。 这次牢头是从前门来的,因为他驾了一辆马车,不可能再走后门,不过天黑之后,也就没什么人关注这马车了。 霍颜提着两个大包裹登上马车,霍刘氏眼巴巴送到门口,还有点不放心,霍颜却道:“娘您先快回去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霍刘氏道:“阿颜啊,要不娘跟着你去吧?” 霍颜劝道:“家里不能没人啊,娘你还要看着爷爷和奶奶呢。” 霍刘氏也不再坚持,只是有点哽咽,“那见到你爹,多宽慰他几句,你自己也要多小心!” 霍颜:“娘您别担心,我很快就回来。” 牢头这时也探头过来,插嘴道:“霍夫人您放心,霍小姐有我照应着,不会有事的!” 霍刘氏一看见牢头那身官皮,就有点怂,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牢头一挥马鞭,就在车轮开始滚动时,虎斑猫噌地窜上来,十分自然地蹲坐在霍颜的腿上。 霍颜吓了一跳,小声道:“你来干什么?快回去!” 猫不为所动,屁股坐得稳稳的。 霍颜见坐在前面赶车的牢头忽然回头看了一眼,看到猫之后,脸色有点不太自然。 霍颜忙道;“官爷,真是让您笑话了,我这猫刚从外面捡回来,性子还有点野。” 牢头立刻摆手,“没事没事,要不你就把它带着吧!” 霍颜:“这怎么行,大狱里可不是能带它去的地方。”说着霍颜还伸手去推猫,暗暗瞪它。 猫冷冷地回视霍颜。 霍颜小声呵斥:“你再不听话,明天就把你阉了!” 猫的嘴巴再次紧紧抿成一条线,然后忽地侧头,看向牢头。 牢头:“……” 牢头顿时就像被冻住了一样,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 耳朵变短有什么用? 他要是个聋子该多好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