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布踩着旁边的梯子,一步一步往面走,他强大的气场和体重,震颤得整个擂台仿若地震了一般,幸好这台子搭得结实。
洪羽认得此人,正是昨夜同桌之人,但听他语气,却极是无礼,是以并未作声,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才一昂头道:“仅你一人?”
巴布一听此言,气得胸膛起伏道:“本大爷一人足以对付你了,比什么?拳脚还是武器?”
“不如,把你们那位也叫来吧!”洪羽向台下的固德一指。
巴布一声虎吼,全身的肌肉都颤抖起来,叫道:“岂有此理,尔等这些南……”南什么?他却没有再说出来,只手往腰间一摸,弯刀已然在手:“闲话休说,掏兵器吧!”
洪羽看已经把他激怒得差不多了,这才缓缓从腰间抽出一支洞箫,随手在指尖一转道:“既然阁下不识好歹,本公子就让让你,就用这支洞箫与你玩玩吧!”
“啊!”巴布更气,张着嘴一声大吼,劲贯全身,弯刀尖一旋,和身向洪羽攻去。
刚才洪羽在台下观看他的招式,已然对他的招式变化了然于胸。特别是他那套割颈的刀法,极其狠辣,但无外乎胜在一个快攻面。他并不想正面与他较量。洞箫在空中轻轻一挥,迎着他的刀势,一股气流透过洞箫,迎了巴布的弯刀,但在离弯刀三寸时,旋身撤步,洞箫往旁边轻轻一划,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很奇怪的是,原本向他颈项攻来的弯刀,却经他如此一旋一划后,弯刀居然改了方向,偏移到一边去了。
巴布不防,差点身子往前扑去。匆忙中,力往下沉,稳住了身子,撤力迅速收回弯刀。
台下传来固德的一声惊呼:“师弟,小心,这是四两拨千斤的功夫。”
洪羽收招,转头看向固德的方向,提醒道:“错了,是‘借力打力’。”
巴布心神一凛,他曾经听师父说过,他们练的这大力神功,最怕的,就是借力打力的功夫。无论自己使多大的力道打出去,最后回到自己身的力道就会有多重。可他此身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人,是以心下虽然一惊,但也有不服。叫一声:“再来。”声落刀转,一招“剖云剥日”,再次向洪羽攻去。
而洪羽的洞箫只见他仍是闲闲地左一撇后一捺地划来划去,三挥两挥间,就逼得巴布的刀偏了方向。
一时之间,但见场里,一个勇猛异常,舞得一柄短刃弯刀如漫天雪花扑天盖地;一个温文优雅,如隔空写字、跳舞一般。
台下的廖琼成越看越是额冒汗,因为台若换成是他,只怕他早就败下阵来。
巴布一招比一招紧,一招比一招凶猛怪异。整个肥胖的身子,宛若一颗皮球一般,在台左右翻腾,贴地抢攻。每一招每一式皆从意想不到的刁钻角度向脖颈攻击。
可是无论巴布的招式如何变化,洪羽仍只如在隔空写字一般,洞箫在手中轻挥慢舞,每每刀尖看似就到了他的脖颈,却转眼间又偏离了位置和方向。
这期间,却也只有巴布尝试到了其中的厉害。他虽然一味抢攻,可总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道牵引着,对方的洞箫似有磁铁一般,只要距离微一接近,就甩也甩不掉。他试着用刀硬碰对方的洞箫,可刀在离洞箫几寸的地方,却再也攻不进去。
难道此人的内功已经到了人箫合一的地步?他心里只闪过一抹念头,就又被一股力道引了回来。不敢乱想,忙凝神聚气,开始又一轮猛攻。
如果说巴布的攻势是一浪一浪的汹涌波涛,那洪羽就是阻挡波涛的洪堤大坝,无论波涛怎么翻滚,他自在那里伫立如山,以不变应万变的姿态巍然挺立。
这看得台下的固德心惊之余,也怒气横生。这不就像猫捉着一只老鼠,并不急着吃掉它,而是逗得它精疲力尽了,才下口么?也就是说,洪羽一直在用巴布的力量在攻击巴布,最后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巴布累得精疲力尽,最后力竭而倒,任人宰割。
固德突然一个纵身就跳了台去,手中的弯刀往两人中间一招“劈波斩浪”,一挥而下。顿时将困在洪羽控制下的巴布分离了出来。
巴布累得呼呼喘气,汗湿重衣,喘息叫道:“师……师兄……我……”
“你不是他的对手,且先下去。”固德怒声道。
巴布见他发怒,虽心里不服,也只有狠狠瞪了洪羽一眼,不敢停留,答应一声,脚步发虚地下了台子。
洪羽道:“此前在下已经说过,你们师兄弟应该一起……”
固德目光闪动,看着他冷哼了一声道:“洪公子,我并非我那师弟,你三两句话,是激不怒我的。”
“当然,相同的办法本公子也不会用第二次,刚才已经领教过你师弟的‘割颈刀法’,不知道阁下比试什么?”洪羽闲闲笑道。其实他刚才从固德台的姿态里,已经知晓对方内力不弱,是以不敢再以同样的方法去对付他。
固德也考虑到对方这种“借力打力”的招式,心道,如果不用兵器,那定然是自己最占优势的,因此问道:“不知道公子最擅长何种功夫?”
洪羽道:“在下所学杂得很,但讲到最擅长的嘛,却是音律了。”
“音律?”
“不错,正是音律。”洪羽道。
固德双眉一扬:“不知道这音律又如何比法?”
洪羽缓步踱着,道:“这个简单得很,不过就是我吹箫,你听。”
固德目中精光一闪,似极为震惊:“如此简单?”
“再简单不过。”
“那如何判定谁胜谁负呢?”
“一刻钟之内,你若一直不动,便算你胜。”
固德想道:若论内功,我亦不信你功力已臻化境,哼,我往台一坐,进入物我两忘之境,任你吹什么妖魔鬼怪,又如何能伤我分毫?主意打定,便道:“如此简单之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固德走到台子中间,双腿一盘一屈,就像老僧打坐一般坐在了台子。
台下众人亦从未见过如此的比法,议论纷纷,都惊奇地踮足探头相望。
巴布此刻真希望师兄帮自己出一口恶气,可反而见到师兄坐了下来,不由得焦急叫道:“师兄,你这是做甚?不比武,倒比定力了么?”
巴布说得没错,这比的,就是定力。
固德并不理睬于他,他们师兄弟虽然是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但巴布走的是外功蛮力,他则是内外兼修,当下,微敛心神,两耳不闻窗外事。
洪羽绕着台子缓缓走了一小圈,然后把洞箫放在唇边,试了一下,一串凄美的音符就从指尖飞越出来。
正在高台观战的少将军霍然从椅站了起来,往前紧走几步,一双手不自觉紧紧抓住了栏杆。
洪羽转头向台下的田晴川叫道:“把耳朵堵。”
田晴川一愣:“为什么啊?”
“别问,快点。”
田晴川见他神色肃然,不由自主忙点头,伸手捂住了耳朵。
洪羽闭了眼睛,认真吹起了洞箫。
箫声乍起的一瞬间,台下一片静默。而固德却浑身一震,眉头微皱。
洪羽沉浸在自我陶醉之中,微闭双眸,凝然肃立。
从他指尖飞出的箫声一开始悠扬婉转,渐渐箫声一沉,似乎就沉入了黑漆漆的夜幕之中。众人只觉得眼前的天空突然一变,似乎天都阴沉了下来。在茫茫的、无边无际的夜幕下,一只轻灵的小鸟冉冉往空中飞去,从一只鸟飞成了一群鸟,从一群鸟又飞成了一只鸟。这只鸟极尽孤独,不停地寻找着同伴,一会在漆黑的夜里飞行,四野传来恐怖的叫声,孤独的鸟不顾倦意,继续在黑夜里飞行,终于听到了一声同伴的回应,它们互相呢喃,继续往前飞行,在寒冷的冬天,飞过千山暮雪,飞过茫茫冰原,却一个不小心,掉进了带着冰渣子的河里,叫声凄惨至极……
“玉箫生寒。”少将军惊喜叫道,眸光里已然盈着一抹喜不自禁的神采。
台下的人群,已经沉醉在一片悲凄的气氛之中,有的神色黯然,有的眼含泪花,更有的潸然泪下……
田晴川左看看,右看看,不觉得异常奇怪,怎的这些人,听个箫声,居然会有如此之大的影响力,是何道理?洪公子这箫声有何奇妙之处?